客雅客助兴。其琴音如万壑松针。挥手调奏琴弦之间,客心可洗流水,馀响可入霜钟。缤纷馆的名头因这琴师日渐响亮。
但琴师亦有傲骨,厌烦不通音律者凑热闹络绎来观,后来改至每旬月才奏半日。但这半日中,雅客可自选曲目呈上,只消过得琴师慧眼,便可得幸谛听。
琴师演奏之外的时辰,缤纷馆请了说书先生以四界趣闻填补空档,维持这馆内的热闹。
4
“话说这千年前,天界九霄云殿那一场决战!东丘妖女刮起灭世风团,惹得江河倒灌,天地逆转!将天帝的内丹都震碎了!”
雅客呷茶惊道:“那后来如何?”
“自然是被玄商神君制服!之后天道显灵,天帝那碎裂的内丹竟因神药奇迹复原!也有说并无这般神药,而是玄商神君换了自己的修为救父,可谓至善、至孝、高仁大义!他为四界守,为父守,且丝毫不图虚名。斩灭妖女,救助父亲后神君默辞官职,下界隐世千年…天帝下令修庙立像,以香火供奉神君,盼其早日回归神位。”
有人啧啧叹道:“你这老儿年岁不过花甲,又是如何得知这千年前的故事,莫不是有神族史书遗落于你处?”
说书人抚须笑道:“史书之外,还有野史版本说神君与那妖女,诸位可要一听?”
这下更多食客也凑了过来,挤出一堵人墙好奇道:“快说!琴师不在,就指着你的野史故事了!”
“这野史与史书记载完全相反…说那妖女其实并未被斩杀,神君以其青丝代首交差,放她归去,且后脱身天界追寻而来…至于二人有无再重逢于四界之中某处,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听完这野史不免失望。
“你这故事好生离谱,编排神君也不能是这般侮辱!正邪不两立,天界战神怎能只因女色所动便放过妖邪甚至神位!我看此番还是正史真些,定是他至纯至孝,奉献了自己内丹给天帝,这才隐遁不再司星了!”
说这话的人随意扯住一路过男子的衣袖:“兄弟,你说我说得可有道理?你信哪个故事?”
“二者皆非真相。”这男子淡淡答。“天帝修为恢复并非其子之功。他并不知道此事。他下界也仅为体验人生百态,并非是高仁大义。以及那妖女,实则也是出生便携异能,没有灭世之心。反而很是通透、逍遥。”
“切。”好事者扫兴地松手,道:“你这说法,才是最没意思。神君不神,妖女不妖。我们还听什么故事?”
5
“这是我在兽界寻得的上好茶叶,请父帝一鉴。”
茶壶上雕鱼龙云状图案,通身作海水波浪状流利浑然。线末勾出几道细长曲折,触及壶外玄商神君的修长指尖。蜿蜒至手背青筋顿止。
玄商神君抬手,将青碧茶汤注入盖碗。又道:“此茶名唤鼠须。”
天帝茶近口,闻言不入,茶香飘过鼻尖搁置。
“听说凡间以其作笔,朕已觉污秽之物辱没文词。怎么竟以其作茶名。”
神君闻言无话,只将自己碗中之茶一饮而尽。
既未待父先品,又无清雅之姿。天帝又道:“从前你焚香品茗,一壶总也鉴赏半日之久,如今却这般心急了。看来这千年的凡间游历,着实改变了你许多。”
“父帝所言正是。”神君平静答道:“除却心态之变,如今我也不是清气之身了。乃是清浊混合的修行。”
天帝惊得推开盖碗紫壶。
“啪!”
茶叶并茶液滚至案下碎裂。平静和缓的气氛也碎了一地,殿中之清气都染上几分父子间心照不宣的剑拔弩张。这剑拔弩张成了一地狼藉。狼藉水泽漫开,素爱干净的神君却眸色垂下,并无所动。
“有琴,你竟如此糟践自己!”天帝的怒火终于被点燃,难以散去地呵斥:“清气修炼乃至纯至净,你天资非凡,是天界荣光表率。怎能让界下污秽之气侵你入体!这千年的游历,是朕许错你了!早知如此…”
“父帝不必动怒。记得儿臣刚出归墟之时父帝曾亲身试过儿臣闭关之果。如今也可再试一番。清浊混合的修行也许并非差矣。”
神君微行躬礼,无甚意义地补上一句:“就如同这茶叶。硕鼠之须未必无所珍贵幽香。父帝当亲试一番。”
天帝金冠灼光,拂袖气道:“也罢。”
“就让朕一试你这千年有无懈怠。”
九霄云殿上方。金光与蓝光隔着飞檐翘角对峙。神浮于上。云层于脚下。
云层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