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哀呼声中,徐骄看到宁不活晃着手中的鞭子。牵扯一头驴,,后面拉了一辆小车。
车子小的过份,似乎只是两个车轮,上面架了个椅子而已。四根竹竿支起一小块破凉鞋,遮不住风,挡不住雨,纯粹就是个摆设。毕竟作为装饰,实在没有格调。
但这驴车出来的时候,徐元的老眼就眯了起来,人群也顿时安静。因为驴车上的人,帝都百姓几乎都认得——明中岳。
身为大理寺卿的常奉安赶紧走上前去,把腰弯成了九十度:“老师,您怎么来了?”
明中岳笑道:“当然是来看热闹。我刚回来,就听说你大理寺门前全是看热闹的人,所以也就来了……”
徐元白须轻舞:“听说你身子不好,还是少出来走动。你我年纪都大了,后辈都已成材,有些事就不要管了。”
“是呀,是呀。”明中岳笑着,先是看着笑笑:“你就是徐之义的女儿?”
笑笑点头。
明中岳唉了一声,像极了一个将不久于人世的老人:“你父亲年少成名,德才兼备。不到二十岁便进了文渊殿,由我举荐,做了五品大学士。徐老头,你生了个好儿子……”
徐元冷哼:“本来是个好儿子,可惜被你教坏了。若非你推崇于他,又怎会使他变得骄慢自大,成为后起之秀,朋党之首。擅议储嗣,闹出那么大的祸事来……”
明中岳说:“此事已有定论,明帝也已下诏平反。可是老徐呀,你为人向来宽厚,怎的就容不下自己的儿子,听他说一句话呢。”明中岳抬手指着徐骄:“就像这位小兄弟说的,你不应该派人去杀他。即便你是他的父亲,也不能私刑杀人……”
徐骄冷哼一声:“即便于法不合,于理可通,但她的妻子也死了。我想不明白,这若不是有罪杀人,那又是什么。一句大义,就要能解释,那要法度何用。大义与法度若是冲突,那么应遵循大义还是法度呢?”
“当然是法度。”明中岳说:“人人心中,大义各自不同,是非却不能含糊不清。所以朝廷设立法度,若皆遵从大义,三法司还有必要存在?常奉安,可是这个道理?”
大理寺卿只是低头,却不敢言语。
徐元却大笑道:“当然是这个道理……”
徐骄一停这话,便大声说:“既如此,就请大理寺卿受理冤案。”
笑笑也高声喊:“请大人主持公道!”
常奉安左右为难。依法,只要是杀人,无论何种缘由,杀的是谁,都要有官府定论是否有罪。但法无绝对,因人而异。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传了几千年,又何时被实现过。
徐元是当朝首辅,百官之上,辖管各部。大理寺对于百姓是个大衙门,可在徐元那里,根本不值一提。朝廷设立各部,管钱的,管粮的,管兵的,管水陆营造的,其实管的都是老百姓。
当年明帝登基,徐元便力主设立考试院,专职督察百官。这是当官的,最怕的一个衙门,因为它的成立,就是为了管官。很不幸,考试院由首辅直领。
徐元见常奉安脸色难看,也知道他的为难。既不敢得罪自己,也不敢得罪明中岳。于是笑道:“这件事,就算家事吧……”
徐骄冷笑:“真有意思,杀人的事,也能算家事?”
明中岳微微点头:“徐老头,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两条人命,即便是的儿子,也总要有个交待。”
“交待,那好。”徐元说:“当年我得知徐之义逃亡所在,便想把他抓回帝都,问清楚当年的事。可他那时竟然勾结匪类,不听我命,连前去的官差也几乎尽数丧命。此事形同拒捕,当场格杀可合乎法度?”
“拒捕?”明中岳疑惑。
徐元又说:“当年,并非老夫派人前去,而是把此事托付给了风灵卫。风灵卫都有案档记录。常奉安,你可去风灵卫拿了案档,了结此事。”
常奉安无语。事情牵涉到了风灵卫,而风灵卫是独立衙门,直属明帝,案档皆列为机密。大理寺没有权力,也不敢去风灵卫查核什么。
徐骄不是很了解,但看常奉安的神情,就知道不妙。
明中岳叹息摇头,对还跪着的笑笑说:“孩子,不要为难大理寺了。这件事,大理寺还不了你公道。”
徐元冷笑说:“家事,谈何公道。丫头,虽然你父取死有因,但你还是我徐家的人,跟我回去吧。”
笑笑冷着脸,眼睛射出骇人的光芒。自从她视力恢复之后,好像所有的话,都想用眼睛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