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士兵们的营救。宰相豆卢革撑着竹伞眼泪汪汪,拿了块帕子掩面咳嗽。
郭崇韬斜着脑袋看了豆卢革一眼,面无表情道:“豆相弱不禁风,不如先行回去,待本官找到皇上,自会差人前来府上通知。”
豆卢革哪能听不出郭崇韬口中的讽刺之意,咳嗽得愈发厉害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包丹砂,抖着左手灌进嘴里,吧唧几下,咽下去道:“郭大人这是什么话,文官的身体到底不如武将。本相虽羸弱了些,但挂念皇上之心与郭大人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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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着些微丹砂粉末的黄油纸飘飘荡荡地滑入污水之中,郭崇韬鄙夷地挪开眼睛。
这两个身份煊赫的百官之首,一文一武分立朝堂。文的老奸巨猾,交致阿私;武的累典事务,廉洁干练。两者气场不和,谁也看不惯谁。
柴守玉扶着蓑笠,蹚水来到两人之间,在“哗哗”的雨声中,扯开嗓门道:“两位大人,可否有悦音坊一带的布局构造图?”郭崇韬在这凄风冷雨中陡然看到一娇俏的美人,心下吃惊,但脸上没有半分表露,不答反问:“你是?”柴守玉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我是皇上新封的柴宝林,听闻皇上有难,坐立不安,愿献上微薄之力。”
“柴宝林有心了。”
一介女流能有这样的胆识,郭崇韬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意。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防水羊皮纸,递给柴守玉:“这是此间一带的地图,柴宝林且先拿去。”地图上新画了个圈,墨迹淡淡。柴守玉指着那圈,面向郭崇韬:“请问郭大人,这里是否就是皇上出事的地方?”
郭崇韬点点头道:“柴宝林可有什么好办法?”
柴守玉思忖了一下,道:“皇上身份尊贵,上悦音坊必去楼高处。”她用手指了几个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派人找过了吗?”
这时水面上浮出几个脑袋,甩了甩头发上的污水,高声喊道:“豆大人、郭大人,西边也没有。”
“北边呢?可有潜下去?”
“回郭大人,北边原是个棺材铺,置着许多棺材,属下们不敢轻易开挖。万一皇上躲进了棺材里,此刻定然还有生机。属下们要是随意触碰,导致下面的棺盖移位,污水灌入棺中,后果不堪设想。属下以为,等到开坝疏通污水之后再行施救,方是上策。”
说起开坝郭崇韬就生气。洛阳水坝连着京中水库,原是与民便利之工程。好巧不巧,今儿个水沟堵了。
具体来说,不是今天堵的,而是工部积年累月不作为,才有了“绳锯木断”之效。
若非如此,郭崇韬早就派兵全程戒严,不放过任何有可能弑君之人。
柴守玉闻之言道:“我也去帮忙疏通水沟。”
豆卢革发出小鸡啄米一般的笑声:“柴宝林身子娇弱,恐怕帮不了什么忙吧?”
柴守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我始终相信,多个人便是多一份力量。豆大人、郭大人忙,小女子先行去了。”
郭崇韬对她很有好感,叫住她道:“你是和庞元一块儿来的,就跟着庞元一块儿去,风吹雨打道路难行,有个照应总归是好的。”
“谢郭大人关心。”柴守玉转身,扑入雨幕中。
她是茫茫水帘中唯一的一个女人,挽起裤脚蹚在浑水之中。就像普通的士兵一样,用工具或用双手排淤浚污。她哪里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柴家大小姐,分明就是小叫花子。一身污秽,遍体酸臭。
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李存勖不能在这时候死。“庞大人,依你估计,这秽物还要疏通多久?”庞元为难道:“不好说。”柴守玉的心凉了下去。
她仰着头,摘掉斗笠,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脸。她急需要清醒,来稳住自己焦躁的心。
忽然,她看到西南边不远处的一座佛塔。这塔虽有七层,但层高偏低,比起奢靡宏伟的悦音坊,简直就是“小矮子”。柴守玉心中一动,用视线估算了一下,悦音坊的顶楼倒塌,刚好砸在佛塔的三楼。也正因如此,现在的佛塔是倾斜的。
柴守玉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庞副统领,我要去塔里看看。”佛塔的下面三层俱泡在水里,塔身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小半的墙壁也已经被砸烂,随时都有倾塌的可能。庞元劝阻道:“宝林不可,塔里太危险了。”
“万一皇上在里面。”
“可能性很小。”庞元道,“我们出动了这么多人,若皇上身在塔里,早就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随便从塔里扔点东西出来,比如外衣什么的,士兵们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