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这个好消息。倚窗远眺,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璇珠姐姐早日回京。
大约一个月后,禁卫军死士来报,说王姑娘已回到府中,一切平安。
不对!
柴守玉仓皇站起,带倒了桌上的果盘点心。
既早已寻到,何以回来得这样迟?既已经回来,又何以对她这个妹妹不理不睬?
她不放心,得出宫一趟。
皇上宠她,不敢不放行,又担心她在路上出什么事,一双眼睛里尽是担忧。郭威自荐,说要沿途保护柴宝林的安慰,李存勖龙心大悦,准之。
柴守玉怀着一颗忐忑之心到达王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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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青峰和陈萍看到她,并没有如凡俗之人一般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行君臣之礼。他们拉着她的手上看下看,说:“玉儿,你瘦了。”
一家三口闲话了几句,陈萍突然抹泪。柴守玉心里的感觉愈来愈不好,握住了母亲的手。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乐观豁达,传承自她的父亲;可心性坚韧,却是像极了母亲。在她的印象之中,母亲极少掉泪。
这意味着,宅中出了大事。
果不出她所料,陈萍悲切道:“你快去看看你璇珠姐姐吧。”
柴守玉的脸变得惨白,像是横在黑夜里的一朵云。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璇珠姐姐。”她叫一声,不顾脚伤往璇珠的闺房跑。
王老爷和王夫人守在璇珠的房前。
两个月不见,他们苍老了许多。
柴守玉轻手轻脚地过去,做了个“嘘”的手势。老俩口见到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柴守玉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又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王璇珠长发披散,像一块木头般躺在床上。
“冷吗?”柴守玉掖了掖她的被子。
王璇珠木然不语。
“姐姐,我来了。”她掰过王璇珠的脑袋,“你看看我啊,我是守玉。”
王璇珠沉默了好一会儿,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是你啊,守玉。”
这笑难看,还不如不笑。
柴守玉将她的脑袋抱在怀里,残忍地逼迫她:“姐姐,说出来。”
王璇珠还是麻木不仁地笑着:“你想要我说些什么?”
刘知远的信中说得隐晦,柴守玉未必不能窥一斑而知全豹:“说出你的遭遇,说出你的痛苦。”
“不,我不说!”王璇珠的情绪变得激动。
柴守玉低着声音又说了一遍:“哪里痛?你告诉我。”
说到后来几乎变成了恳求:“姐姐,你告诉我啊。”
王璇珠在异国他乡没有亲人,一个人承担了命运的浩劫。所有的委屈憋在心里,慢慢发酵成今天这样。无论如何,柴守玉都要做这个恶人。她就是要逼璇珠再次直面痛苦遭遇,然后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发泄出来就好了。
她的坚持有了效果。
王璇珠摸着心口小声地哽咽:“这里痛。”
她一遍遍地重复这三个字,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柴守玉轻轻道:“我在听。”
王璇珠在平静的安抚中放声大哭,像一个年幼的孩童。她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哭晕过去。她大声地告诉守玉她满怀希望地去找巫医,面临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叠加的失望遮住了生命中的阳光,她此生再也无法感受到快乐。
她说得琐碎而冗赘,同样的话翻来覆去地讲。她说各种各样的大夫都找遍了,怎么就治不好呢?她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永远不能为心爱的男人诞育子嗣。
《离娄章句上》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嗣源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以没有子嗣呢?
她当不了他的王妃了。就算他现在不嫌弃,以后终究还是会在意的。就算他永远都不嫌弃,可皇家又怎会接受一个身子残缺的女人。
李存渥那一脚踢得狠啊,踢碎了她的子宫。
不但如此,还踢没了她的守宫砂。
洛阳名门闺秀多兴点砂,这砂是清白的凭证。王璇珠以这样冤屈的方式丢了清白,又失去了生育能力,她与李嗣源的缘分,就这么断了。
她崩溃地躺在柴守玉的怀里,眼泪鼻涕糊了守玉一身。所有属于大家闺秀的从容大方、端庄稳妥全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