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没有继续为难她,只冷笑道:“朕还没有那么苛刻。”
&esp;&esp;他唤入宫人。外头的门页开了,黄门宫婢,鱼贯而入,将他簇拥起来,为他穿戴齐整。
&esp;&esp;素女被隔绝在这一群人之外。他踞立众人之间,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睥睨了她一眼,见她微微张开口,像一条干涸岸上的鱼。
&esp;&esp;他看穿了她的意图,露出那种对敌人一般的攻城略地的眼神,发号施令、严整端肃地说:
&esp;&esp;“朕告诉你,朕绝不会循从道士黄老之说,去锁什么元阳。倘若你想要控制朕的言行,压抑朕……”
&esp;&esp;他脑海里浮现许多人,薄唇紧抿:
&esp;&esp;“朕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esp;&esp;素女后退一步,跌坐在案边。皇帝突然变得陌生起来,那种像在看一个敌人一样,残忍冰冷的目光里透露着愤怒。
&esp;&esp;她浑身都在颤抖,眼看着皇帝走到了门口,看到那些绢帛布匹,一枚银环放在一边,他皱起眉头问:“是谁送来的?”
&esp;&esp;饶是再迟钝,也听得出来皇帝在发火。段胜跪倒在地,颤巍巍地答:“回陛下,是内库送来的,臣以为是赏赐,就送到这里了,一会儿臣着人送回去……”
&esp;&esp;皇帝打断他,不满地说:“这个女人对朕不恭谨,况且她只是辅佐朕修炼的炉鼎,并不是朕的妃嫔,你何必自作聪明?你有自己的职责所在,怎么不在朕的膳食、起居上多些用心?”
&esp;&esp;他想起当日鹿肾粥的事,看一眼常和道:“段胜不大懂朕身边侍奉的规矩。以后朕的起居饮食事,你必须参看。”
&esp;&esp;常和俯首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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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皇帝回到玄元殿,才看见几个抱竹简的小黄门。
&esp;&esp;他本来气冲冲的,那几个黄门有些莽撞,常和正要出言斥责,被他止住。
&esp;&esp;皇帝端详那几册竹简:“这是从太后宫里来的?”
&esp;&esp;黄门惶恐称是。李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esp;&esp;太后因近日节庆,与命妇们赏玩游览,应接不暇。遂差人将些折子分拣出来,送到李霁这里,嘱咐批复完成,直接送入对应的官署,不必烦劳太后再看。
&esp;&esp;都是些政务小事,皇帝却很兴奋,他拣选了几卷,扫了一眼上书之人,面上露出欣喜之色。
&esp;&esp;一路忍让,总算有些收获。常和“嘘”了一声,暗示周围人都退下。皇帝焚膏继晷,批到夜间总算是看完了,在案前支颐休息。
&esp;&esp;常和这时候才敢来打搅,走上前来耳语。
&esp;&esp;是关于禹王后的事。皇帝意料之中:
&esp;&esp;“她进京时带了几车财物,没有再带回封国的道理,如今匆忙散去,贿赂高官,必定会露出马脚。”
&esp;&esp;听到与王后结交勾连之人中,竟还有自己的舅舅,他感到棘手。
&esp;&esp;回想到今日禹王后话中藏的机锋,和她在长安的行止。此女不可小觑。
&esp;&esp;常和问:“行贿长安官员,这可是大罪。既然抓到了他们的罪行,为什么不趁势查抄呢?”
&esp;&esp;皇帝冷笑:“即使立案审理,这些人是王后亲族里的仆人,和禹王又没有直接干系,是不是贿赂全看如何审理。他们本来就是太后的宠臣,不可能轻易扳倒。”
&esp;&esp;倘若此时结仇,这几位受贿之人可真是要铁了心撺掇太后把他这个皇帝赶下皇位了。
&esp;&esp;看到常和忧心的眼神,他缓缓道:“今日容他们得意,国政之事,做得好与不好,都有秋后算账的办法。”
&esp;&esp;这话中杀气凛然,连常和听了,也不觉心中一颤。
&esp;&esp;皇帝将笔搁在案上。点燃的连枝灯如鬼魅张开的利爪,在幢幢灯火下摇曳着,火舌卷动,像要吞没他眼前的御案。在火光中审视了一眼堆积成沓的折子,他突然又踌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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