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满满一碗浓稠的汤药后,宁绝往嘴里塞了好几颗蜜饯缓解苦味。
掀开被子,他刚把腿搭在床沿,安崇邺就走了过来:“你身子还虚着呢,下床做什么?”
宁绝笑了笑没回答,只问道:“我的衣服呢?”
“剪坏了!”
安崇邺扶着他站起,略有不满道:“怎么,都受伤了,还惦记着去上值啊?”
“没有。”
宁绝说着,试着抬了抬左手,一股拉扯的疼痛蔓延他整个肩膀,嘶了一声,他立刻放下。
安崇邺吓得一惊:“哎,你动什么呢,小心把伤口扯开。”
“没事的!”宁绝呲了呲牙,笑道:“没有很疼,不妨碍做事。”
“你要做什么事?”安崇邺不明所以:“如果不是很重要,先告假行吗?”
“陛下让我去清真寺接大皇子回宫!”
宁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已经答应了,如果不去做,那就是违抗圣命。”
“……为什么会叫你去?”
安崇邺眉头深深皱起,安崇枢被罚去清真寺抄经,就是因为他差点伤了宁绝,而现在,启安帝让宁绝去接人,摆明了就是逼他退让,给安崇枢挽尊。
他不明白,为什么启安帝要这样做,明明宁绝刚立了功,他把人留在殿前任职,不就是想扶持他,让其成为自己的助力吗?
既有拉拢之意,又为何要强人所难?
“因为清宴……”
宁绝没有隐瞒,他道:“陛下与几位将军议政,却特意召我到内室旁听,大约就是查到了,几位将军联名请辞有我的手笔,或许他在疑心我跟大将军府的关系,所以才会拿升迁和清宴来试探我。”
两根高枝抛出,殿前多有束缚,吏部却是个好地方,若他有心攀附,急功近利,必然会迫不及待选择后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宁绝的表现并没有让启安帝看出端倪,所以,他最后搬出了闻卿竹。
故意借惩罚闻卿竹的由头,来试探宁绝的立场和选择,结果也是如他所愿,尽管知道有几位将军的施压,闻卿竹不会太遭罪,但哪怕有一丝可能,宁绝也不肯冒险。
他明知替闻卿竹求情,就是落入了启安帝的圈套,却也依旧如此做了,被猜忌也好,被防备也罢,只要能救人,他都无所谓了。
“陛下不满我插手,他受了几位将军的胁迫,自然也要找个人出气。”
而他就正正好成了这个出气口,但好在启安帝还没有彻底放弃他,只是小惩大诫,逼他在安崇枢这一事上低个头。
自家父皇的脾气,安崇邺无比清楚,他扶着宁绝走到桌边坐下,道:“饶是如此,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休息两日,等身体恢复些,再去清真寺不迟。”
“陛下让我今日去,我怎能违命?”
宁绝露出笑容,宽慰道:“没关系的,路程不远,我坐马车去,不会加重伤情。”
“可我不放心,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万一大皇兄再为难你……”
安崇邺紧握着他的手,忧心忡忡:“我让人替你告假,父皇再怎么无情,也不至于让一个伤者去奔波劳累。”
清真寺于城外十里的东凰山上,是皇家寺院,常年供奉皇族逝者牌位,凡宫中祭祀、祈福、亦或丧仪,都会请寺里的出家人前去诵读经文。
宁绝仔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知非,此行我不得不去!”他认真解释:“如果我受伤的事传出去,难保不会有人去查探真相,而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带走受伤的我,又连夜召了高院使进府,如此种种,轻易就能联想到一起……”
“知非,你我的关系不能让旁人知晓,我不想成为别人攻击你时的软肋和负担,尤其是在陛下面前。”
作为启安帝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他不会允许安崇邺去喜欢一个男人,皇家无情,一旦被发现,那宁绝面临的,就只有一个“死”字。
保护安崇邺的同时,宁绝也是在保护自己。
他从来是理智、条理清晰的,不管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他都会考虑多方后果,最后选择代价最轻的那条路走。
安崇邺明白,也理解,但,他就是舍不得。
“阿绝,对不起!”
他俯身轻轻抱住他,满眼的情绪无法消散:“说好要护着你,结果却总是让你步步退让,阿绝,是我无用,对不起。”
自责与愧疚压在肩头,宁绝单手回抱住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