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已经五点多了,袁梁出了办公楼,顺着厂路向北走去。袁梁在一个个车间、库房前,走走停停,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那样熟悉,都有自己和大家一起奋斗过的身影。袁梁的身后,李慧仙一直远远地跟着,远远地站在墙边、灌木丛边。
工厂的大门一直紧关着,没有工作组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放进厂来,但厂门口也有几个闲逛的人。
李慧仙看着大门口,远远看见,边门被挤开了,有人一拥而进,呼喊着向厂里冲来。李慧仙紧跑几步,来到袁梁跟前,着急地喊道:“袁总,你快躲一下,有人进来了,向这边来了。”
袁梁侧身向大门方向看去,正有人向这边走来,身后的保卫处人员吆喝着。袁梁向西边看看,快步向西边走去。
李慧仙看看袁梁,就迎着那十几人走去,正是于奎志、刘凯、罗喜林、徐有才等十几人。刘凯看见李慧仙叫到:“小李,袁梁呢,刚才还在呢,他跑哪里去了?”李慧仙说:“刚才你看见谁啦?我一直在这里,工作组让我转一圈,大老远的,你两眼昏花,你看见什么了?”刘凯说:“我们就找袁梁,找他要工资,欠我们的工资为什么不发?”李慧仙冷笑道:“可真有你的,谁管钱你跟谁要去,工作组把着财务处,你不找工作组去,你这不是瞎胡闹吗?人家工作组的人就住在财务处,看见钱就划拉走了。你也到财务处去,看见钱就让他给你发工资啊,不给你发工资就跟他硬抢,反正欠你的钱。”于奎志说:“是他欠我们的钱,我们就找他要。”李慧仙说:“是他欠你的钱,还是企业欠你的钱,还是一机厂欠你的钱。如果是他个人欠你钱的话,你到他家里去要,你法院起诉他,都不为过。是企业欠你的钱,他现在管不了企业了,他也下岗了,你就去找能管得了企业的人去要。你就是找到他,还不是拉着他一起到财务处要。我们的工资都签好字了,原来的领导都审核好了,就放在财务处,工作组的人不发,你去找工作组啊。办个事情都分不清主次,你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徐友才喊到:“马上快要下班了,走,我们到财务处去,别让工作组的人走了。”李慧仙对着转身的人大声喊着:“别只想着这两个月的工资,想想今后两年,今后二十年怎么办吧?是谁把你的饭碗砸的,你到底该找谁?”
十几个人呼呼隆隆跑向了财务处。
李慧仙回转身找袁梁,看了几个地方,竟然没有看到他,他到底去了哪里呢?西面就是一个水塔。这个水塔是一机厂的自用水塔,全厂的用水都是在这里。自从建起来,几十年来,这个水塔就是城南的标志性建筑,青砖砌成的圆柱形水塔,巍峨耸立,有几十米高,静静地立在那里,显示着这片厂房悠久的历史和它的辉煌。通向水塔,只有一条幽静的小路,很少有人到这里来。
袁梁能到哪里去呢?李慧仙就在附近走着,寻找着。偌大一个厂区,曾经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到处是轰鸣的机器声,如今竟然静得可怕。李慧仙的身上竟然有了寒意,她不由自主叫起来,喊着袁总。
李慧仙来到中间的路上,她还在喊着,她几乎要流下泪来了,恍惚间又看向西面,看到了水塔顶上,袁梁正站在几十米高的塔顶上。李慧仙想喊叫,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袁梁。
李慧仙想,袁梁一定是从水塔外的钢梯上爬到了水塔的顶上。这几十米的钢梯,除了很少时候的维修时,应该是没有人能爬上去,没有人敢爬上去。
李慧仙看着,袁梁站在高高的塔顶,身影也显得渺小了很多。塔顶上长满了杂草,这是因为没有人修整才显得特别茂盛。
袁梁站在杂草丛中,向西面望去,望着那渐渐就要落下去的夕阳、夕阳下的一切。不远处,陇海线上的火车,在微微起伏的平原上缓慢地向西行驶,一缕白烟从车头方向涌向天空,身后是一道白色的飘带。南北纵贯的大运河,和铁路十字交叉,河的两岸郁郁葱葱,河的中间微波不兴,一条白色的水线延伸到了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在那太阳下去的地方,山峦起伏,丘壑涌动,那里正是几千年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站在水塔上面,一览武城的风貌,多少年来,这个城市还是这个样子,还是那几条街道,还是那几座老旧的楼房,其它的大多是平房和民居,大多也老旧不堪。脚下的这片厂房,自己多年来待过的地方。竟然显得这么狭小,显得这么破旧。只是厂房大路两旁的树木还是一片茂盛,远远看去,袁梁看见了那两棵绒花树。
十几年来,自己的青春留在了这里,自己的汗水洒在了这里,自己在这里有了爱情,自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