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呢?
毫无侥幸心理,红叶以最坏的想法去揣度,规正、严密地去计算自己的死期——
因为外伤而昏迷的植物人患者,一年内苏醒的机会较大。而对于非外伤原因造成昏迷的患者,时间更为紧迫,只有六个月。
世界重叠,睡梦侵占了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无限趋近于真实,现实和妄想世界的流速比暂定为1:1。
至于现实中自己已经睡了多久,是标定的未知值。虽然手机或者桌子上的笔记里均有可能蕴含时间线索,但遗憾的是,当时自己的意识体只是依托于身体的感知,是身体看到和听到,并将这些反馈给了自己的意识,自己才能看到和听到,本质是共享,并非自己灵魂出窍独自脱离了。不过,根据两位医生不甚融洽但算得上和谐默契的表现、乐观的心情还有咖啡罐的残余,时间可以推定为在三到四周之内。
……
五个月。
这是最终结论。
从此之后在睡梦中清醒着度过的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倒计时。
但红叶并不对此感到害怕。反而,对时间的探究,让她进而引申,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年龄。
红叶时年二十五岁。
而她在妄想偶活世界中的身体年龄,是十三岁。
不是遇见初代时的十五岁,而是失去父母时的十三岁。
这意味着,红叶一直以来的思路很可能错了。
避世桃源是搭好的幕台,妄想玩了一出障眼好戏,让红叶把重点放在了自己推的偶像们身上,熟料戏中人唯她自己。
红叶要做的,不应该是改写那让自己意难平的十年,而是弥补比这更漫长更久远、深深铭刻进血脉骨血的遗憾。
是了!错了!
全都错了!
付之东流的悲与前路明了的喜交相掺杂,那一瞬间五味翻涌,再理智克制的人也无法镇定下来。
时间有限,红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践行起自己的新计划。
这次,她要变成父母期望中的女儿,她要从身到心的塑造自己。
*
红叶回到了那个或许应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她看到那被自己构想出来的父母时恍然一愣。比起初见时毫无记忆点的模糊面目,此刻两人的眉角眼梢皆透了些亡亲的影子,五官竟能与红叶寻出六七分相像。
是因为自己受到了心态影响,还是他们真的会随着这个于自己而言愈发真实的世界慢慢变化成自己双亲的面貌?
不敢想,不敢猜,红叶草草地搪塞了自己,唯恐自己的心就此沉沦,溺死在这幻美的梦里。
但是,他们是多么温柔的人啊……
会在红叶叫他们“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的时候要她改口,故作不满地说“一家人还拘泥于礼节这样称呼也太生分了”。
会夸奖红叶不经意间做的小事,笑意满满地说“不愧是我们的红叶宝贝”。
会因为饭菜不合口味而红叶实行光盘行动时含蓄地表示挑食一点也可以,不喜欢吃的东西可以不吃。
会偷偷摸红叶的头,或者突然从背后给坐在沙发上的她一个拥抱,然后拿出她可能会喜欢的小礼物。
会拉着红叶一起做各种各样的事,用看到其他人亲密的相处时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想像那样尽情撒娇也可以喔”。
……
他们的个性一如红叶记忆中沉稳的父亲和明朗的母亲,但却会时时刻刻坦坦荡荡地表达爱意。
红叶的决心一次又一次被动摇。她想,就这样不好么?
不必再去担心那些朝着父母的遗产虎视眈眈的手,不用去把好端端的乌托邦变成资本游戏,不需要再去伤害别人也不会再被别人伤害。金钱,梦想,亲情……每个人都有自己追逐的东西。只要自己留下来,那么大家就都可以得偿所愿。
至于那两位医生……
红叶闭了闭眼睛,想,生老病死,他们早该是见惯了的。
“红叶宝贝,我好舍不得你喔。”
久旷归家已几月有余,这种话母亲却似乎总也说不腻,理由是红叶一旦回去工作,又要经年都见不上一面,则父亲总是用沉默的点头附和。
只是这次,红叶不再如以往一般浑身僵硬地任母亲趁机抱紧,而是眉眼柔和地反握住了她的手:
“既然爸爸妈妈舍不得我,那我就不走了。我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