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那个情况。借着湖边真菌枝叶发出的光,一片红色的血迹正在翻腾的水面上缓缓扩散开来。
那些死去的虫子无声地滑向岸边,身上沾满了鲜血和脓血,有的拖着内脏,有的被劈成了两半。先是三只,然后是十只,接着多得数都数不清。那条大虫的所有幼崽——之前那场屠杀中幸存下来的——都被杀死了。它们现在听从她的指挥了。
“你打算拿它们怎么办?”他惊讶于她的这些傀儡如此轻易地就干掉了它们之前的同类,问道。
她瞪了他一眼。“我今天要去杀那条深虫。这就是我的军队。”
他呆呆地望着她。“你疯了!”
“哦,是啊,”她说,“我现在可生气着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矮人说,“我要去救萨斯基。”
“你……什么?”
“你是又聋又傻吗,加里?我要去救她!”
“可我都跟你说了她死了呀!”他说,“或者……被放逐了——不管被打败的恶魔会遭遇什么下场。我亲眼看到她被拖进那大虫的嘴里了!没人能从那里面活下来,就算是……”
“那深虫靠近我们的时候,肚子里可没有穴居巨人的尸体。要是有的话,我肯定能感觉到。”
鲁希尔德能做到这点?这又是一个他得小心提防的死灵法师的本事了,不过他也想不出她能用这个本事来对付他的办法。
“就算她当时没死,现在肯定也死了呀。而且等你找到她的时候,她肯定早就死透了。”
“你又小看萨斯基了。”鲁希尔德坚持道,“你没看到她在瀑布那儿变成什么样了吗?”
最近这些日子,加兰一直努力想把那段记忆从脑海里抹去。有那么短暂的一会儿,就好像那个恶魔把现实的经纬都给撕裂了一样。当时,他都担心自己会疯掉。也许就是看到了她的真面目,才把费尔斯普尔的那些神谕者逼疯的吧。
“该害怕的是那条深虫,而不是她,”矮人继续说道,“就算她不行,那以祖先的名义起誓,我也要让那虫子怕我!”
“你这是在犯什么傻呀?”他说,“你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被吞进那深虫的嘴里!”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加里?”她抬头怒视着他,“就在不久前,你还迫不及待地想割开我的喉咙呢。”
“因为……”他停住了,想不出一个好理由。他不欠她什么呀。但他真的不想她去送死了。再也不想了。那样太……太不值得了。
“很有道理啊,学者,”沉默了一会儿,她说,“你怎么还在这儿?趁我还没让我的这些家伙对付你,赶紧滚吧!”
加兰皱起了眉头。她说得有道理。他为什么还没走呢?她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应该转身回去,找条路回到地面上去。在她为了给他报仇而做出什么傻事之前,回到努伊勒去。他清楚地记得他们分开时她说的话:“要是你死了,我就去找到那个恶魔,亲手杀了它!”
他有足够多的理由赶紧回去。只是……
“‘毁亡者’,我的法杖,”他承认道,“那条大虫吞掉你主人的时候,她手里拿着它呢。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你能杀掉那只虫子……”
自从那个恶魔从他手里夺走“毁亡者”之后,他就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把它拿回来。再大的风险他都愿意冒,再高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他发誓要不拿回魔法,要不就死在尝试的路上。那条深虫不过是又一个需要克服的障碍罢了,和其他障碍没什么两样。
然而,说实话,这还不是全部原因。他之所以没转身离开,还有一个他不敢说出口的原因。他内心深处有一丝希望,希望鲁希尔德是对的。希望萨斯基亚没有被打败。希望在她救了他之后,他能有机会偿还这份救命之恩。
他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决定。“那我们就一起完成这项任务吧。鲁希尔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献上我的力量。”
鲁希尔德轻哼了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需要你的帮助,加里?一把刀可刺不透深虫的外皮。”
“也许刺不透,但你要是拒绝我主动提供的帮助,那才是傻瓜呢。这对你又没什么损失。我已经保证过不会伤害你了。”
“嗯,我想也是……”她走进正在集结的虫群中间。低声嘟囔着说:“要是他死了,我还能把他的尸体复活,让他做我的忠实仆人呢。也许我应该直接跳过前面这些步骤……”
“你试试看,矮人,那我可就收回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