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之言,莫要当真。”魏冉拍拍景缺的胳膊,仰首满饮一杯。
放下杯,魏冉接着说道:“其实,说大王圣贤是真的。大王即位五年以来任用贤良,内振国力,外拓疆土,纵横捭阖,环顾当今诸侯,无一人能及。再说百家与军事两大学院,假以时日,这楚国之朝堂将不再是三氏之朝堂,二位以为然否?”
景离姐弟俩脸色微变。景离叹道:“三氏垄断朝堂多年,我恐有若敖氏之忧。”
景离这番话令魏冉对其刮目相看。其实魏冉也知道,无论若敖氏亦或屈景昭三氏,他们之所以能垄断朝政,与楚王分庭抗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确实人才辈出。
“若敖氏族灭,对楚国来说损失极大。适逢齐、晋动荡,庄王却无可用之将,十几年后有蒍氏崛起、孙叔敖辅佐,庄王才得以成霸。是以,大王为避免三氏重蹈若敖氏悲剧”,说到这里魏冉放低了声音,“已经着手分三氏之权。”
“你倒是敢说,也清楚这里门道!要我说你还是适合从政!”景离感慨道。
魏冉肃然道:“大丈夫当提戟执剑,征战疆场!”
这是他的梦想。
“对,大丈夫当如是!”景缺高声附和。
景离摇摇头,泯了一口酒。
魏冉继续说道:“再说大王此次百家之言,士子考核毕业原是定制,然毕业士子当如何擢用,当时尚不明晰。二位试想,此番五国合纵功秦,为何公孙衍为联军主帅,而不是公孙喜、韩朋之流?无他,威望与才能耳。昔日公孙衍为秦将可是让魏国苦不堪言。唯此,五国信之。同理,若景缺甫从军事学院毕业,大王便让你率军百万攻秦,你敢吗?”
景缺愕然。
“历练!”魏冉接着道:“公孙衍无秦将之历练,便无可能领百万大军攻秦,百家学院士子若不到地方历练,何以知民情?朝官不知民情,何以管理地方?军事学院士子不知兵,何以将兵?”
魏冉越说,声音越大,酒肆中的酒客们闻言不由得拍手叫好。熊槐即位数载,民间议政之风日盛,郢都随处可见此等场景。
一名自面慈老丈从这边经过,闻言驻足笑道:“观你言谈,想必是出身两大学院的贵族子弟吧?”
魏冉起身拱手回礼道:“回老丈,小子确实就读两大学院,贵族倒是谈不上。”
老丈轻叹一声,“不曾想大王即位数载,我楚国竟如天翻地覆般变化,老头子虽则一把年纪,却赶逢盛世,没白活一场!”
“老丈所言不假!”一名中年男子凑上前来说道:“郢都非但有两大学院,去岁还建了数所小学,专收幼稚子弟,不管家贫家富,皆可报名。我家小子有幸入选,学习几近一年,说话都不太一样了!”
魏冉笑道:“如此,我等普通国人若出类拔萃,亦可出仕一方,为大王效力了!”
“此言中的,哈哈!我看你小子有前途,今日且与你干一碗,他日若你飞黄腾达,也算佳话!”中年男子高高举起盛酒的陶碗豪爽道。
“干!”
中年男子与老丈乐呵呵离去,魏冉微醉的脸上掩去了笑意,他坐下来独自饮一杯,兀自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将景离愣怔的目光从魏冉的脸上转移到杯上,在再回到脸上。
她问询的眼神射向景缺,景缺便将各中缘由悉数道来。
原来今日熊槐来到军事学院也宣布了与百家学院类似的规定,凡军事学院的学子须得在毕业前往各府兵卫实习半年,参加训练,熟悉兵府运作。
本来并无大事,只因五国联军攻破崤塞的消息传来,学子们大多求战心切,有希望前往函谷关参战的,有请求趁机出兵夺回丹阳的,还有请兵吞越的。魏冉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更进一步,复丹阳、下武关、逼咸阳,一气呵成。魏冉还请求自领一军,越过丹阳直插武关。
只不过这个提议被熊槐当场拒绝,并且还语气严厉地告诫魏冉以及一众请战学子,但有言战者,一律开除学院。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军事学院的士子们当即噤若寒蝉,再也没有人提及攻秦之事。
魏冉很是疑惑,为何大王禁止言战,难道大王、令尹他们已经忘了丢失丹阳的耻辱了吗?
刚刚燃起的熊熊烈火被当头浇灭,魏冉心中苦闷不已。
景离心中第一个念头也如魏冉那般,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又说道:“你且宽心,我料想大王自有安排。再者,五国合纵攻秦,大王不是已经派右司马领兵十万出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