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司马错欲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
张仪以为,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而巴蜀西辟之国,得其地不足以利。伐韩谋二周,然后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
司马错却认为,以秦攻巴蜀,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而攻韩劫天子,恶名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则必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秦国危矣。
秦遂借苴侯求援之机灭巴蜀苴。
三十多年后,秦攻楚黔中郡。司马错帅秦师经石牛道入蜀到达巴地,然后从黔江进入主干乌江,秦军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余里,一路进逼黔中郡,不止行军速度快,还大大降低了行军的劳累,因此秦军得以在众多的有利条件下实现了“奇袭”的战术,最终顺利攻占了楚国黔中郡。
对楚国而言,黔中的丢失直接危及楚国郢都的安全。黔中郡紧邻着楚国郢都,一旦黔中郡失守,楚国郢都的西部则门户大开,秦军继续向东就能兵临郢都,与郢都隔江相望。
此战,楚顷襄王还被迫割让上庸和汉江以北的土地给秦国。
又数年后,楚顷襄王欲约合纵而伐秦。秦先发制人,秦将白起帅师沿汉江东下,水决鄢陵,进而攻入郢都,楚国被迫迁都。
历史证明了司马错超凡战略眼光的准确,楚国也为坐视秦灭巴蜀而付出了惨重的教训。
其后,李冰父子修都江堰,蜀地遂成天府之国,为秦一统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前尘之往事,后世之殷鉴。
政事堂中,楚国政要齐聚一堂。令尹昭阳、上柱国田忌、大司马沈衍、军谋司鹖冠子、谍报司云无心、左司马昭雎、右司马屈匄、外尹杜赫、苏秦、尚书屈原以及府兵卫将军景翠、甘茂、昭滑、魏荣、唐眜、青山等人。
熊槐坐定,环视一周后说道:“政事堂难得集齐我大楚重臣武将!今日召集诸卿,所谓者巴蜀也。其因蜀王无故伐苴。苴不敌,其侯奔巴,巴亦不能敌蜀,是故苴侯欲借楚军抗蜀。遥想寡人即位之初,曾有谋巴蜀之言。时也势也,当今之形势与数年前相比最大不同,在秦已偃旗息鼓。寡人以为,此正谋巴蜀之良机。诸位以为然否?”
底下一片沉寂。
“大王,先是十万大军函谷关攻伐年余,又有十万大军于武关、商於连续作战,再有数万大军平定百濮,两年间我全国之兵未曾休整,人疲马乏至极。且巴蜀西辟之国也,穷山恶水,反复无常,与蛮夷无异,可伐不可治,得地亦无利。再者,此前之谋巴蜀,乃恐秦国抢先吞并巴蜀之地,其后顺江而下威胁我巫、黔中二郡。大王所忧者唯秦耳,而今秦已偃旗息鼓,且我据武关、控扼商於通道,十年内秦并巴蜀已无可能。臣所忧者,齐、魏也。楚势之强,诸侯深忌之。若此时伐巴蜀,齐、魏趁机约纵伐我,我又当如何却敌?是故,臣以为眼前最重要是休养生息,三年后巴蜀可伐。”最先表态的是昭阳。在军事上,昭阳一向比较激进,按照他以往的风格,熊槐以为他会第一个支持自己,没想到他却是第一个反对自己的。
不过,熊槐也很欣慰,毕竟昭阳是从全局来考虑的,而不是单纯考量军事的利弊。
熊槐不置可否,他又看向其他人。
鹖冠子微微一笑,说道:“令尹之言甚为周全,然臣以为,伐巴蜀,无须倾举国之力。即便齐、魏伐我,其背有燕、赵牵制,必不能尽全力,以我府兵之战力,当无虞也。机不可失,焉知三年后我还有伐巴蜀之良机?”说完他向昭阳拱拱手。
昭阳不以为杵,继续说道:“鹖冠子勿忘秦国也!齐、魏若不能制楚,则必放秦师出函谷!齐、魏、秦连横,南北相隔,其若伐燕、赵,我又当如何处之?”
鹖冠子微楞,昭阳所言确是问题。齐、魏、秦若合兵伐楚,楚可向燕、赵求援。其若反其道而行,先削弱楚之盟友,楚必不能坐视。届时,楚军势必要双线作战,对于连续征伐的楚国来说,压力也是不小的。
熊槐眉头紧皱,看来他也想得简单了。天下诸侯无易与之辈,稍有不慎,必然步秦国后尘,须得谨慎。
“函谷关埋骨数十万,关东各国费尽千辛万苦方得破关,若再放秦国出关,岂非前功尽弃?”沈衍问道。
“秦国衰落已成事实,即便还其函谷,只要其一日不夺回武关,其必不会与齐、魏反目。况且有张仪在魏,说服魏王这个糊涂老儿,亦不无可能!”昭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