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啬夫再次来到张村巡视。
这是很罕见的事儿,高奴县乡村众多,啬夫各自负责的辖区分散广阔,啬夫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去检查春耕,全走一遍也要月余,看过的村子很少会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再查考一次的。
啬夫来到张诚家的门口,把门拍的山响。
“张寡妇,想好了没有,我刚看过你家的田地,还是一副荒疏的样子,这个样子秋税无论如何是交不上的,你可要早做打算。如果交不齐粮税,到时候我就得上报朝廷,送你去军中服役了,爵寡,也不是不能从军的!”啬夫仍然是一脸邪笑。
年轻的张王氏却没有数日前的窘迫。面无表情的应和:“啬夫大人,我家事就不劳您操心了,秋上的粮税总要到秋上才需要交,我家到时候能交上粮税。”
有和许氏商行的契约在手,光卖麻鞋,一年也能有四五百个钱,折算百多石粮食,1万多斤。这是昨天夜里,诚哥给自己掰着指头计算的结果。这还只是麻鞋一项,都没算上诚哥那个看上去玩笑一样的泥叫儿。有这个底气,今年的粮税是没有问题的。也就不用看着这个不怀好意的啬夫的嘴脸。
“你……”啬夫有点气急败坏,一个寡妇,怎么敢对自己如此轻慢!
村长张魁又出现在张家的院墙外:“啬夫大人,张村一向也没有短少朝廷的农税,张黑家的既然说哪能交齐粮税,那就等秋上再说嘛,你现在来催逼,有什么意思呢?”
啬夫涨红着脸,转身离开。
张魁侧过脸来说:“张黑家的,最近还是要小心一下门窗,有什么事就大喊,让村里的邻居们来帮忙。”
张王氏红了脸点头。这就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张诚站在墙角下,冷冷的看着啬夫远去的背影,手里的泥巴捏成一个小人,用手一拧,小人的头咔吧一下断裂。
“真希望有巫术,能做法捏断你的脖子,”张诚看着走远的啬夫的背影,心里想着。
秦国民风质朴,国家只有两件大事,曰耕曰战,
战争会消耗丁壮,更会消耗大量的物资,要保持一个战斗力强盛的军队,就要有充裕的粮食。所以大秦格外重视粮食生产和粮税。朝廷甚至有专门的粮食部门和官员,负责推广农业技术、管理粮食仓库、调动物资和征收农税。
只是,上郡地处偏远,关中那些先进的农业技术还没流传到这里,这里的耕种就极为潦草和落后。而那个啬夫并没有尽到一个农业官员的职责,没有积极改进本地区的农耕技术,当然,一方面可能是他见识不够,另一方面,自然是他私心杂念过多,耕作普遍落后、粮产不足,就让他有更多上下其手的机会。
张诚对母亲和村民的种地方式就颇有腹诽。
张诚亲眼看到,母亲是这样种地的:在之前被烧成荒地的土地上,母亲边走边把谷种撒到土地里,从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走到这头,就这样随手撒种,走遍自家的田地,就算完成播种了。
张诚以为是自己母亲懒惰或者潦草,就这么随手撒播就完成了耕种。张诚自己虽然从没种过地,但是还是知道种地最起码是要起垄的吧?哪能就这样在一块平地上随便撒种就完事儿?
是因为女人,所以种地不靠谱吗?
坐在田埂上左右张望,发现其它农户也都是这样在平地上随便撒种。
哦……都这么干啊?
慢慢的,张诚就知道,整个村子的农业到底是多么潦草了。也就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贫穷了。
这个村子并不缺少土地,每家每户少则几十亩、多则数百亩耕地。但家家户户都是这样随便把谷子种子洒在地里,然后就不管了,也没有除虫、除草,也没有修渠灌溉,也没有积粪施肥……就纯纯的看天吃饭而已。到了秋天谷穗成熟的时候,再到地里去用镰刀把谷子割下来,就算完成一年的收成,然后到了春天耕种前,再把田地里干枯的禾苗、杂草一把火烧掉,在第一场春雨来临的时候,再次到田地里撒一次谷种,就算完事儿。
这么潦草的种植态度,粮食产量当然少得可怜。所以空有这么多土地,家家户户的粮食也都是紧巴巴的。
不起垄、不翻地、不使用耕犁、不施肥、不除草除虫。
粮食产量能高才怪!
其实只要改善耕种方法,自己的、村民的粮产就会大幅度提高,比如起垄、比如点种、比如做简单的除草除虫、比如在出苗的时节洒洒水,都能提高发芽率,也就能提高后期的粮食产量。但是这就需要必要的农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