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铎开口道,表情丝毫没有周遭围拢上来的护卫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他高声说了一句,继续道:
“在下观察过,每日贵人的马车中会倒出三次呕吐物,且其中粘稠恶臭,显然是呕吐所至,所以我断定贵人车中定有病患食不下咽,动辄就会呕吐不止。”
“再加上呕吐物腥臭难闻,这显然是肠胃反酸,所以在下笃定贵人马车中定然有患者高热不退,且年龄不超过十岁,应当是感染了风寒。”
闻声,中年护卫统领登时面色铁青,转头怒视了身旁的几个护卫一眼。
谁曾想到,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让一个流民分析出这么多道理,若是对方用心险恶,岂非是轻易就会着了对方的道?
这是他们的失职。
不过对此情形,马车中的妇人倒是颇感惊异。
“小郎君还懂医?”
闻声,陈景铎闭口不言。
他又不是专业的医生,如何谈得上精通。而这些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医疗常识罢了,怕是后世中任何一个生儿育女的父母都要比他精通得多。
见陈景铎没有回应,索性,妇人没有继续刨根问底追问的意思,像这种身怀一技的人一般都不会将自己的本事说出来,反而开口道。
“小郎君可有办法?”
“有!”
陈景铎凝声道。
若是可以,他自然也不想低头卖身为奴。
但陈景铎自信却并不愚昧,如今这大离天下战乱四起,流亡中自保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连一条小命都保不住,何谈其他。
“当真?”
帘子中传出妇人惊诧的声音。
因为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一个灰头土脸的流民胸中能有何种治病良方,要知道,在古代社会中哪怕是风寒这等后世中微不足道的小病也足以让人闻风色变,高热不退的情况下,一个毛遂自荐的流民竟然口口声声说有办法,这不得不让人吃惊。
但出乎意料的,
妇人心中竟然难得的没有流露出怀疑的情绪。
帘子很薄,足够妇人清楚的看到陈景铎的容貌,十七八岁的年纪,年轻的过分,只是那一张本该青涩稚嫩的脸庞上却洋溢着自信和镇定。
丝毫不像是一路走来,周遭流民脸上那种被乱世糟粕早已经麻木不仁的表情。这些品质都让妇人不由得选择相信陈景铎的话。
“好,妾身便信你一次。”
妇人开口道。
闻声,中年统领一急,上前一步,下意识的就要开口规劝。
逃难途中,一个凭空冒出来的流民毛遂自荐这本就是十分稀奇的事情,若是大小姐可怜对方大可以赏一些饭食也就是了,何苦要答应对方的要求?况且对方的来路以及目的都不明。
卖身为奴,说的简单。
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笃定眼前的这流民心中藏着什么坏水?车中的大小姐和患儿身份何等贵重,若是出了半点差池,他可万万担待不起。
“照我说的去做,柳全,备纸。”
妇人看出统领的心思,没理会自家护卫统领的规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名叫柳全的统领顿时无奈,但主家已经做出了决断,还轮不到他一个护卫统领干涉,只能从另外一辆马车中寻找出笔墨来,随后递进了马车。
少顷,
一张契书便便写好。
“签了你二人的名字,在按上手印儿,你便是我秦家的家奴。”
“按理说签订契书该当到官府备案,但眼下却是无可奈何,不过小郎君且放心,登入了翁天自然会交由府衙认定,你大可放心。”
秦大小姐淡淡的说着,随手写出一封契书,信手拈来,似乎非常善于处理这样的小事。
但听着对方的话,陈景铎心中一喜。
见过契书,虽只是随手几字,却字字笔画有力,不算是大家之手,可也不差。
果然。
虽然早就知道马车的主人必定来历不凡,毕竟乱世之下,有护卫保其周全,并有制式的刀剑足够证明这一点。
但对方竟然有把握进入翁天,这还是让陈景铎心中微喜。
他不是这些麻木的流民,上辈子白手起家的上市老总的他自然清楚,眼下大离境内战乱四起,能够安身立命的城池数量极少。
流亡的流民们基数太大,哪怕是翁天也未必能全盘接收,更何况想要安全生存,吃得饱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