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寒凉,快背进来。”
室内几个药童忙进忙出,熬药的熬药,烧水的烧水,端出来一盆又一盆血水。
半个时辰后,老大夫大汗淋漓走出来,饮了口茶道:“秽物已排净,血崩也止住了,只是气血两亏、肾气虚弱,日后再不能生养。”
“好好养着,或能活过而立之年。”
日后不能生养,吴婆子更歇了要给儿子纳妾的心思,便道:“那便请郎中开两剂药,我回去叫人熬煮给他喝。”
明日就将人卖了,省得沾染她一身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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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绣裳提裙进了福满客栈三楼的上房,朝绿衣华服的夫郎道:“叫李朔月,是清水县燕子村人。亲娘十七年前就死了,他爹娶了新妇,生了弟弟……”
宋秋实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骨扇,漫不经心地听李朔月的过往生平,最后只道:“将人买下来。”
绣裳一愣,问:“那妇人坐地起价,开口便要一百五十两。”
“给她就成。”
“公子,你是想?”
宋秋实缓缓笑了下,“绣裳,你说那张脸同他有几分像?”
“奴婢觉得,有八分。”绣裳思索后,又道:“只有脸像,神韵并不像。”
“无妨,只脸像便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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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再睁开眼,李朔月瞧见一张圆润带着稚气的脸,小哥儿见他不答,拿湿帕子润了润他的唇角,自顾自道:“我们家公子救了你,那老婆子心真黑,要了足足一百五十两银子呢。”
还没死吗?李朔月自嘲地笑了下,他竟然能卖出一百五十两的天价,当真不便宜,他口齿不清问:“救我……救我做什么……”
世上哪有好心人,会平白无故救他。
他身上还有什么好图谋的?
“我哪里知晓公子的想法?”小哥儿瘪瘪嘴道:“我叫墨韵,公子让我来伺候你。我会好好看着你,你休想耍些歪脑筋。”
温热的泪珠飞快顺眼角滑下,李朔月身心绝望到了极点,不用这小哥儿说,他也知晓为何救他,无非是看重他的姿色,想要豢养起来,日后当成雀鸟送给权贵,博一个前程。
兜兜转转,他还是成了人家养在笼里的雀鸟。
墨韵还要说些什么,宋秋实已进了屋,他自觉退出去,同绣裳站在一处。
“绣裳姐姐,公子为何要买下他?”
“公子自有公子的道理。”绣裳笑道,“屋里有刚买的玉露团,公子说味道不错,你快去尝尝。”
墨韵眼睛亮了一瞬,欢喜道:“公子说好吃,那味道一定不错,我这就去。”
话音刚落,便风风火火冲出去,绣裳无奈笑笑。
屋内,宋秋实半坐在床边,道:“你也算运气好,叫我遇着了,否则那婆子明日就要将你卖了。”
李朔月眼眶湿润,看了这夫郎一眼,绝望道:“落在你手里,早卖晚卖也没什么分别。”
宋秋实定定看了眼李朔月,半晌忽然笑了,“这话倒也不错。”
“罢了,从今往后,你老老实实跟着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去。”
“你这名字不好,李朔月,北边的月亮,太冷了。”宋秋实抚上李朔月的脸,满意道:“你这脸生得真好,在这地方便是暴殄天物。我替你改个名,从今往后就叫叶嘉,嘉有口碑载道、德才兼备之意,是个好名字。”
“行了,郎中说你伤了身子,好好将养着吧。”
宋秋实欲要离开,李朔月忽然拽住他的衣角,虚弱地恳求:“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我的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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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李朔月抱着小黑毛茸茸又血淋淋的脑袋,泣不成声。
“是你的羊吗?”绣裳道,“我们在街巷的肉铺子遇着的,那屠户说,昨日收了羊便宰杀分割,今日晌午已经卖完了,只剩下一个羊首,回去准备喂猎犬的。”
“啊!!”
李朔月嚎啕大哭。
他的小羊,会日日舔他手心的小羊,会用黑乎乎的大眼睛看他的小羊,和他一道睡被窝取暖的小羊,会在漆黑的晚上陪伴他的小羊,就这样叫人家砍了头、扒了皮、拆了骨。
挂在铁钩子上,几百文一斤的叫卖
陈展带走了他的追云,却将他的小黑送给了别人……
李朔月哭的哽咽难言,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苦涩的泪水似决堤的洪水,无穷无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