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不在乎这些脏话恶语,万一陈展听了信了,那该怎么办?
他没做过那些事,他的解释陈展会听吗?
他十五岁上山砍柴,饿昏在山上,周云婶子的汉子春生阿叔背他回去,周云婶子还给他喂了一碗米粥。
这样的恩情,他能记一辈子。
可不知怎么,这事传出来就成了他勾引周家阿叔,被周云婶子打出门了。
谣言愈传愈荒诞,李朔月逢人就解释,可就是没人信。
今天有人说他勾引村头牙都掉光的张老汉,明天又有人说他衣衫不整和几个鳏夫厮混,谁家丢个针头线脑都要说是他偷的。
他笨嘴拙舌,又解释不清,常常被人骂哭掉眼泪。
那些夫郎妇人见他哭,又说他卖弄风骚,不守夫道,说这样的小哥儿要浸猪笼淹死。
汉子们更是可恶,常常讲些下流浑话,又故意讲荤话问他偷了几个人,谁家汉子的活儿最厉害。
他要跑,那些汉子还吹口哨,作势要追他,吓得他连草鞋都跑掉了好几只。
李朔月成日担惊受怕,不敢和村里人讲话,即便如此,名声还是越来越烂。
没有小哥儿小姑娘愿意同他说话,便是连半大的小子,都敢扔石头欺负他。
他讨厌燕子村,讨厌这些坏心眼的村里人。
*
天色不早,李夏阳坐在院子里描花样,手边摆着一小包黄糖,他娘让带去给林绣娘,分量不多,是个心意。
林绣娘学过南边的双面绣,女红技艺精湛,绣出来的东西县上几个绣坊都争抢着要,十分挣钱。
村里许多哥儿姐儿都跟着她学,绣了帕子送到镇上卖,也是一门进账。
这些哥儿姐儿都行过拜师礼,每月二百文束修,这可是门能挣钱吃饭的手艺,有的是人愿意学呢。
何况这些哥儿姐儿边学边绣,时不时能挣上几个铜板,一点不亏。
其中就属李夏阳学的最久,最有天赋。别的人学几个月便也就够了,李夏阳学了足足五年,现在一条普通绣花帕子就能卖二十文,叫许多人眼红。
半年前有人出五十两请林绣娘绣一幅仙人贺寿图,他每日帮着绣,也不轻松。
见李朔月蔫哒哒进屋,李夏阳叫住他,和往常一样叮嘱:“月哥儿,我今日出门,饭给你留在灶上了。”
本以为李朔月会和往日一样沉默不理他,谁知他突然开口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七月十一,怎么突然问这个?”李夏阳摸摸脑袋,震惊之余又有几分惊诧,往日李朔月都不搭理他,今天竟然同他说话了!而且说话没有那么结巴了。
“你是不是、快过生辰了?”
“是啊,还有一个月呢。”他的生辰在八月十五,是个吉祥的日子。
李夏阳走过去和李朔月一块搭衣裳,开口问:“娘昨天是不是又打你了?”
“我在屋子里听见声音了,”李夏阳抿住唇,颇有几分无奈,“娘只是着急,你、你别记恨她,回头我去镇上给你买糖人吃。”
他絮絮叨叨讲了好一会,谁知李朔月压根不理他。
又不回话,李夏阳鼓起脸颊,知道这人又左耳进右耳出,他不满意李朔月这个样子,但随后又感到无奈,重重叹了口气,提着东西出门去。
耳边嗡嗡的,比鸡鸭饿了讨吃食还吵闹,可李朔月没功夫管这些,这会心怦怦直跳,他喜得简直想跳起来!
淳德十年,这一年他十八,李夏阳十六。前一世七月二十,李夏阳和陈展在河边有了肌肤之亲,成了真夫妻。
在此之前两人并不认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若他和陈展有了肌肤之亲,那陈展一定会担起责任,娶他进门。
李朔月心情开阔,喜不自胜,日子总算有了盼头,便连脑袋顶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