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个半大小子,进了山,遇上稍微大些的野兽,就会被拖走吃掉,大到黑熊,小到毒蛇,都有治他于死地的能力。
可是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们家现在急需拿钱买药,卢熊恳求好久,又立下保证说绝不会深入山林,他母亲才泪眼婆娑的允他上山。
“你可千万记住了,只能在山林边缘打些小东西,绝不可进山啊!”
母亲的话语还在耳边萦绕,嘴角挂着苦笑,卢熊在心里默叹:“娘,可不是儿子不听您的话,实在是逼不得已,只能先保下小命。”
说起卢熊的经历来,简直是无比凄惨了。
他出门不久便有了收获——用吹箭射中了一只肥美的兔子。
但这厄运就接踵而来。
正在他想着这身兔皮可以换多少钱时,忽然看见好多条毒蛇围过来,逼着他只能往林子深处跑。跑路途中只顾着看路,没注意到树上的猴子,被抢走了猎物。
等卢熊甩开毒蛇,想要往回走的时候,又遇见一只熊瞎子路过,幸好它似是吃饱了,没有理会卢熊,才让他逃得一命。
可当时受惊之下,他一脚踩空,然后咕噜咕噜的往山下滚,马上就被晃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卢熊抬头望天,目光从树叶间隙中透过,可以看见悬挂在黑色幕布上的月亮,他感觉今晚的月光格外亮,和家中晚上点起的烛光一样。
他偶尔和父亲去远处捕鱼摸虾,路迢迢,回来得会很晚,那时候,母亲会点着蜡烛,在烛光下做些杂事,等着他们父子俩回家。
因为到了夏末,晚风带上了几分凉意,卢熊裹紧单薄的衣裳,轻微活动着手脚取暖。他不敢弄出大动静,从山上摔下来的过程中,他的吹箭和柴刀都遗落了,只剩一个布袋还在身上。
更何况,就算有武器在手,他这小身板,遇见大型野兽,也是纯纯送宵夜的。
山上的夜晚没有镇子里安静,蝉鸣、树叶莎莎、奇怪的动物嚎叫,还有风带来的笛声……
卢熊听觉不错,他迎着风,细细聆听着声响,朝它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不可能自己在原地待一晚上的,那样太危险了,不仅是野兽的威胁。还因为不高的气温,那很可能会让他生病。而且他不认识路,万一明天没走出去,他就会埋骨在此地。
所以他要去寻发出笛声的人,就算对方不帮助他,至少离开了丛林,找到人类聚集地,他活下来的机会会大大增加。
卢熊不想死,他还年轻,家中还有病重的父亲和担忧的母亲,他要回家!
一路走过去,树下的草丛越来越茂盛,空气中水汽增多,他现在身上已经湿漉漉的。
扒开比他还高的杂草,卢熊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眼前是一片湖泊,湖边围着生长了不少高大的树木,湖对面有间三层的阁楼,楼顶就是那轮月亮。从他这里看去,仿佛只要站在楼顶,抬手就能把月亮摘下来。
从阁楼那边的湖岸延伸着一条栈道,连接了湖心亭。亭中一方石桌,两只圆凳,一人吹笛,一人添茶。
卢熊想沿着岸边走到对岸,去问问湖心亭上的人这里是哪,可他才走出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无他,杂草太盛,层层绕绕,阻拦住了他的脚步。
卢熊换个方向去,这回好走了许多,就是地面上有太多碎石子,太磨鞋底。
家中没有余钱,自己也就这一双鞋可用。他心疼鞋子,索性转头跳进水中,朝着亭子游过去。
和父亲捕鱼时,他学会的游泳,没想到这时候能用上。
石桌上一壶热水冒着白气,两个茶杯都蓄满了清茶。
这两人一个看上去容貌俊美,风度翩翩,书香门第公子的模样;一个看上去相貌平平,穿着粗布做的短衫短裤,像个打铁劈柴的。
听到耳中停歇的笛声,粗人摇摇头,开口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一副软心肠呢。别忘了咱们俩现在只是有自主意识的幻象,什么都干不了,有那心,没那力。”
“唉……”公子一声长叹以回应。
“你呀,自己活的稀碎,偏偏还看不得别人受苦。当初要不是你,咱俩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你自己无所谓,我可是还没活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重回真身。”
“抱歉。”
纵使这句话听了好些遍,公子每次还是会有愧疚感。
粗人不再说话,他看着对方垂头丧气的样子,并以此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