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几页,有可能是逆月教派相关的内容,大师的人生骤然跳跃了几十年。笔记渐渐地更规整,更容易看明白了。
“达文森伯爵把我关在监狱整整三年——这个混账,如果我还是菲勒尔伯爵,他胆敢监禁我!——回到菲勒尔城堡时,我的妻子早就去世,最后的仆从于几个月前离开了这里。”
“我试着拿起笔,老迈的骨头颤抖。夜晚的城堡很冷,再没人砍柴烧火,更别说用羊毛给我织背心、或端来一杯热气腾腾、泡着的巧克力了。”
“我用几件古董与海岛上的炼金术师换了一瓶叫‘水银’的毒药,颜色深沉,宛若夜晚的紫罗兰。城堡里愈发寒冷,堂堂菲勒尔伯爵,怎会沦落到这种落魄的境地!我来到了埋葬我先祖的陵墓,他们仿佛透过大理石雕刻的双眼凝视着我。”
“哦,原谅我吧!我对超凡力量毫无兴趣,况且封建领主的辉煌已经过去——这是个我们无法控制的时代!我恨着荒谬且日新月异的社会规则——革新的时代!人满为患的世界就是孤独的理想之地!”
“一时之间,我非常地想念午夜,那位惊鸿一瞥的缪斯女神,”
“我走过年轻时创造的作品长廊,假如即将堕入深渊的话,我希望它的入口摆满见证我在人间生活的宝藏,有我,我的财富,我的忏悔,我的罪恶。我将永眠,而它们以艺术的形式长存——下一任城堡的继承人绝不会找到它们。”
“月神啊,请您注视我饮下这瓶最后的体面。”
“日记啊,尽管您的主人向命运俯首,但他对死亡绝不认同。”
“炼狱啊,梅诺·菲勒尔垂头向你走去。”
“倘若有第二次生命的话……”
日记戛然而止,亚伯抬起头,双目失神,他从未听说克里罗杰·菲勒尔的画作,更别提他的生平。
正如大师所写,这一百年发生了太多事,“名人”层出不穷,哪怕克里罗杰曾在星月历1100年初是名满欧玛拉的大画家,不到一个世纪,无论他意气风发的前半生,或郁郁寡欢的后半生,都无人在意了。
完整地阅读了他的日记,亚伯好似从文字中见证了大师跌宕起伏的一生,沉醉于其中,久久无法回神。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合上日记放进箱子。
亚伯抬起头,在胸口画出新月的花纹,朝着棺材静默了许久,轻轻咏念着祷告词,又用不怎么标准的发音读了一遍克里罗杰的墓志铭,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克里罗杰的遗产救了亚伯一命,有生之年,他愿意代替世人铭记这位大师。
绑好大师的两幅手稿,确认牛皮严密缝合,不会漏水后,亚伯靠近水道,伸手测试温度。
菲勒尔城堡使用从永冬之森引来的溪水,冰寒刺骨。
可惜,亚伯别无选择。
“扑通!”
酝酿半分钟,亚伯一头扎进水道,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