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另一个徐姓副官身后,张从宣很快见到了莫云高口中所说之人。
说是被关在浴室,其实是浴室角落,在一个半人高的铁笼之中。
因为天气炎热,又或者刻意羞辱,被关押的人并没有得到任何蔽体衣物,只有沉重的手链脚镣。
因此,即使那人低着头,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且经受过严格的训练。
不过,训练似乎已经停止了有段时间。
因为铁笼高度不够,男人在里面只能蜷缩着弓起身子。
脊背上大片的奇怪烧伤疤痕,也就此被暴露得一览无余。
是近距离经受爆炸冲击的伤痕……
张从宣微微蹙眉,目光稍稍下移,注意到,在某块椎骨往下的骨骼形状,跟正常人的稍有差异。
刚刚,在门开的瞬间,年轻男人低垂的头颅稍微动了动,却并未抬起。
但足以他看出,年轻人腰部及以下的双腿,是完全没有发力的状态。
只一瞬间,他便明白了。
这个年轻人,也许过去得到了严格的训练,但在过去的某次爆炸中伤到了神经,因此行动不便?
被莫云高关在房间内,却又如此百般羞辱的,到底会是什么人?
青年几乎忍不住地,立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篇北海报道。
会是……海盐吗?
两个世界的差异,竟然会如此之大?
情不自禁上前几步,他蹲下身去,伸手就想打开铁笼,看一眼笼中之人的面貌。
然而,手才触及到铁笼,身后忽然传来了轻微的“滋滋”水流动静。
下一刻,一道汹涌水流,几乎是擦着他身旁冲到了铁笼上面。
哗啦啦的清水,瞬间将无处躲避的笼中之人淋得湿透。
水流温凉,即使张从宣反应及时躲得快,还是有几缕斜散开的水线溅到了脸上,沿着脸庞滑下去,将军装的衣襟打湿了小片。
这点针对自己易容身份的挑衅小手段,他并不在意。
但盯着笼中之人在水流下微微瑟缩的脊背看了几秒,青年军官抹了把脸,转回身去时,面无表情。
“钥匙。”他说。
“你扯什么?”这小子本就长得不讨喜,此刻眼神淡漠,徐姓副官居然有刹那慌了神。
手下不由自主便将水流调到了温热。
只定了定心,很快压住了方才一瞬间没来由的畏怯。
“让开,别杵在那碍事,”他压着声音呵斥,“师座让把人带出去,你不帮忙清洗,倒是好意思看我?”
抿了抿唇,青年军官望着他,又问了一次:“钥匙呢?”
“这样冲,一身是水,”似乎终于意识到面对的是自己的前辈和上司,他又开口解释道,“等会带人出去,也会弄湿外面地板。”
徐姓副官当然明白。
甚至,他刚刚突然打开花洒,本就是打着让这小子一身水,在师座面前狼狈失态的心思……只没想到,对方确实反应机敏罢了。
此刻稍作考虑,干脆从腰间取下钥匙,一把丢了过去。
“既然你自己说了,正好,冲洗完给他擦擦。”
抬手接住钥匙,张从宣没空理会他,一秒开锁,将笼门甩到了一边。
犹豫了下,考虑到自己当下身份,未免引起反抗,没贸然上手去接触笼中人。
只不动声色将手在笼门上方撑住,低声示意:“先出来吧。”
年轻人始终低垂的脑袋终于抬起几分,视线掠过笼门上方那只修长干净的手,又很快垂落。
缓缓撑起手臂,他艰难地从笼中爬了出来。
是的确双腿无力,行动不便,张从宣看在眼中,忍不住出手,故意不耐烦似的粗暴将人拉起,让对方靠在铁笼上暂时坐住了。
也因此,总算正面看到了年轻人的面容。
眉眼英挺,五官端正,即使此刻狼狈,但这毫无疑问是个相当帅气的小伙子。
尤其那双分外沉静安定的黑眸,一眼看去,让张从宣都觉得很是熟悉。
但——不是小张哥!
确认这点,心中不免松了口气,看来,世界线还没到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扭曲程度。
然而,新的问题几乎是立时就冒了出来。
海盐不在这里,莫非真的是在北海?
如果不是海盐,被这样俘虏般恶劣对待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