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懋良思索一番,眼神一亮
“陛下之意,当大开海运以代河运?”
“依毕卿之见?”
“此战臣在辽东调度物资,方知海运之利十倍于陆、河。但海运亦有风浪倾覆、海寇劫掠之危。况且运河沟通南北,数百年国策也,多少城镇繁华,皆依托运河,数百万人生计,皆依靠河运。若改于一时,必招动荡,当做百十年谋划,不可操切啊。”
这话在理,这时代的运河,如那个时代的高铁,形成了一条火热经济带,杭州、扬州、淮安、临清、沧州、通州,这一带的gdp难道大明不要了吗?况且运河是否和后世的南水北调有关,校哥儿还未研究呢,应为此设立专题课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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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帝陷入沉思,毕懋良轻轻提醒
“陛下言,紧要的总督,老臣还当是盐政总督呢”
“咦?”
“臣曾任政福建,管屯盐道事,只是执法稍严,盐税既有大增,若两京十三道皆如此,朝廷岁入可增数十乃至百万”
“若是彻查盐政,彻底改革呢?”
“盐政亦是百年陈弊,改之何难也,亦当是长久筹划。若能以五年或十年为期,鼎新盐政,朝堂收支,当大为改观。”
“哈哈,扭转朝堂收支,不应当叫朕开内帑吗?”
校哥儿笑了,毕懋良也笑了。
“陛下在辽东广开皇庄,庇佑贫民,叫老臣眼界大开,授人以渔,好过开内帑百倍。再者,内帑总有限度,臣子们与陛下要谨慎用之”
这是在点我呢,工坊皇庄的钱,都是偷偷挪用的内帑。校哥儿面不改色,至少人家提出了财政解决方案,比一味跟皇帝伸手要钱的,好太多了!
“朕听闻,前宋富庶,远超大明,乃是商税收取得当的缘故,毕卿怎看?”
毕懋良闻言一震,久久思索
“轻商税,大明国策也。若改之,恐怕恐怕全天下皆言,陛下在与民争利啊”
他思考了好久,才咬牙说出这“全天下”,校哥儿懂,比起盐政,他更不敢触碰这整个阶层的蛋糕。
“如此,卿家更愿执掌户部,或去做个总督?”
“身在朝堂,一叶障目。到了辽东,臣方知不足,不敢贪功。论统筹革新,去腐除弊,臣不如熊延弼。论布局谋划,临机决断,臣甚至不如洪承畴。即便在户部,李长庚胆略胜我,毕自严理财胜我。吾三人,已在陛下眼中久矣,全凭陛下决断,臣只当勤恳用事,并无他言。”
“今日一见,朕知卿,卿也知朕。且凭眼光胸怀,这户部尚书,毕卿当得。盐政革新,势在必行,卿当与李长庚隐秘谋划,早做备案;这京津一体,海、陆、河并行,卿家可交予毕自严,朕意,叫他兼任天津巡抚。如此,大明财计,朕托付予毕卿家了”
毕懋良走后,校哥儿紧揉眉心,这大明财政,实在难,不过至少有了些方向。
抬眼一看,送客回来的魏朝,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陛下,为何叫我干爹告老还乡啊”
“这是你干爹自己的意思啊。再说,大伴你跟随了朕这么久,那个位子,也该坐上去了”
“奴婢,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啊!”
“吐陈纳新,继往开来,此乃天道,大伴不必哀伤。走吧,随朕送送李尚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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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华为人正直,不群不党,没想离任的时候,送别的人还真不少。
这阵势虽然远比不了东林人的城门立雪,但来送的人,却大都是主事一方的实干观吏。
护卫森严的国公仪仗,风流送别人群,隔出一条通道。
人们怒而不言,哪个国公如此嚣张?李尚书从不交往这些废物的。
校哥儿一现身,自然全场无声、匆忙跪拜了。
士林中,小皇帝的风评一直变来变去,非常复杂,但体恤老臣,一贯很真实。
暖轿中,校哥儿紧握老人的手,君臣皆知,这一别,将是永别。
“郭嘉百年积弊,并非一日之寒,老臣知陛下胸有大志,只是四方不平,只怕再有动荡,陛下不可操之过急啊”
“朕答应老尚书,凡事必当徐徐图之。老尚书,尽管安心荣养”
老人家殷切叮嘱,依然挂念不下。校哥儿派出一队锦衣缇骑护卫,两个御医随行,别的,也做不了太多了。
时将入夏,树梢新叶日益繁茂,老叶渐渐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