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曾搭乘夜航班前往魔都,在飞机落地前你会看到这样一幅盛景:暗黑的大地不知何时被地上绵密的灯火点亮,或是笔笔直的、或成圆环状的高架桥拉出城市橘红色的骨架,串起高高低低的楼宇上的霓虹;纵横交叉的主干道,又将这无边无际的灯火划分为一个个方块,每个方块内都有无数闪烁的灯火,亮过天上的星河;整个城市的边界模糊,都在热情的燃烧着,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光晕之中,哦,这大概是文明之光吧。
这,也是校哥儿心中的家乡之光。
但而今是十七世纪的夜晚,从空中俯瞰,绝大部分的时间,大地都是孤寂沉默一片,除了每年的这一小段时间。
春节是明人最悠长的一个假期,从十二月二十四开始,各部开始锁厅放假,放假直到元月二十。虽然开国皇帝朱元璋是个工作狂,他的时代春节只放假天,但众意难违,后面的皇帝们慢慢顺应民意,也就有了如今的盛况。
从元日清晨,紫禁城的热闹劲儿就没停歇过。五更天,内饰们开始放鞭炮,把门闩抛到空中,三抛三落,这叫“跌千金”。早起后吃饺子,意为更岁交子;喝椒柏酒,寓意多子多福。随后,皇帝换上冕服,再度将山川日月披挂在身上,前往正旦大朝会接受群臣与各国使臣的拜贺。
这一幕,与去年不完全一样。天启元年打了几场仗,或胜或平,大明算是止住了颓势。小皇帝登基后,新生事物层出不穷,生机勃勃,属国们也因此恭敬了不少。校哥儿留意到,朝鲜的使臣,连乌纱斗笠都没戴了,换成了大明官帽,大概是朕允许他们参加今年春闱的缘故吧。
大朝会只是礼仪,随后一切又回到假期状态,整个紫禁城闹钟一样响个不停,人们似乎有无穷的精力,不停的欢笑着。过个节而已,有必要这样吗?校哥儿很疑惑,随手叫来一个穿着葫芦补子新衣的内侍问了几声。
“陛下,您不知,宫中有规矩,喧闹有度,若是宫外,还要闹腾呢”
可是校哥儿微服出巡过,这时代的人们,过得何止是艰辛。冬日积雪的街道上依然有不停奔波的人,蜷缩着身子来来去去,残破的棉袄里露出黑乎乎的填充棉花,麻木的表情就像课本里的成年闰土。
或许,明人的春节,有如蝉的夏天,在土里忙碌好多年,只为这一夏的欢唱。想明白了这点,校哥儿也就露出了笑容,看着朱徽媞提着灯笼左突右冲像个蓝孩纸,看着大小老婆们将霞帔、大裳、翟衣、鞠衣各种好看的衣裳换来换去,看着满宫人都穿着葫芦补子的新衣(寓意福禄加身)傻乐。
正月十五元宵灯会,是春节的压轴好戏。今晚,紫禁城乃至整个京城都是一片灯火辉煌,成为了一个最像校哥儿家乡的夜晚。
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现在也是元宵吗?你们,好吗?
校哥儿神游天外,泪流满面。
。。。。。。
“呛呛呛呛”锣鼓声响起
一只小手伸入他的手中,将他拉回到这个世界。小皇后目带关怀,温柔的看着他。握住那只手,他轻轻拍了两下作为回应。校哥儿对节日无感,紫禁城的春节都是她在辛苦操持,包括这场元宵灯会。
“咚咚咚,呛呛呛”
杂耍班子上来了,顶缸、转碟、走绳索、喷火,跳圈,
“哇~”
惊呼声一片,校哥们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个时代的杂技表演。而观众席的其他成员,显然比他还要惊喜。她们,包括校哥儿的大小老婆、皇爷爷和父皇留下的妃嫔,还有他的四个妹妹一个弟弟。作为皇家长子,其实校哥儿对弟弟和妹妹们很不尽责,很不公正,尤其偏宠朱徽媞,这现象直到皇后入宫,才被她强行纠正。
“呜呼~哈哈”
杂耍班中竟然也有spy,像模像样的,演出的是《八仙过海》和《西游记》
“妖精儿!吃俺老朱一棒!”
刚刚脱口而出,校哥儿后腰一痛,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掐了一下,回头看看,几个小老婆都目不转睛的观赏节目呢,再看看小皇后,抿着红唇偷笑。
灯会的压轴戏,自然是用彩灯堆成的“鳌山”,也就是最大的彩灯了。宫中的鳌山灯不会太大,毕竟皇帝舍不得花钱,不过眼瞧着灯车徐徐而来,还是十分让人期待的。
叮叮咚咚,编钟、小鼓、小罄一同敲响,迎接灯车,仙乐飘飘。
这鳌山灯车仿照的是天上宫阙、瑶池仙境,只见白色烟雾升腾而起,当中出现袅袅婷婷一个身影。
烟雾消散,那身影柔若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