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御工坊,弥漫着木头的刨花儿香味,令校哥儿心旷神怡。
“陛下,奴婢好不容易收了百万亩土地,却又叫人给抢了”
魏忠贤头上冒着轻汗,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但校哥儿知道,他心中根本就没有丝毫恐慌。收拾完山东白莲教,又给孔府动了手术。先前那些破事,皇帝算是抬手放过了。不用说,大家心中都有默契。
但这厮扮出这幅模样,是想给谁下眼药儿?
“厂公你声势在外,手上又有兵,谁敢抢你东西?”
皇帝声音里嘲讽满满,魏忠贤赶紧擦了一把汗
“山东地头上,鲁王?宗藩新条例才出多久,他敢?”
“是袁督师”
“袁老师??”
魏忠贤毕恭毕敬的递上了一封书信
“臣知,往昔诸大臣所言之与民争利者,乃与官绅争利也。可山东灾乱不断,民生艰难,良田本就不多,陛下以皇庄及国丈名义鲸吞土地,乃是真正的与平民争利。老臣若不斗胆阻拦,则民不得其地,官府不得赋税”
校哥儿眉头皱成一团,没想到阻拦他计划的,竟是最信任的老师与臂膀。想起来了,当年袁可立断案,将士绅人家的土地拆分得七零八落,分给了一干平民、贫民以及刁民,其实这事法理上站不住脚,但却被他做成了名案、铁案。所以官绅们才对他敬而远之,早就友尽了。
良久,小皇帝笑了,招来了刘时敏,持笔回信。
“老师之意,朕知矣。寻常佃户耕作,佃租高达六七成,朕的皇庄,佃租仅收四五成。无他,朕只为收容贫民,统一土地筹划,推广新粮尔。至于赋与税,朕之皇庄,一概照缴。朕有一法,称为“摊丁入亩”,赋、税乃至所有徭、役,通通摊入土地,不再以人头计算收取,如此愈加公平:富者无从逃避,贫民不必替人负担。袁师可依此法每年向朕之山东皇庄、国丈土地收取,此谓“皇家一体纳税”。其实朕心中早有此意,不妨从山东暗中实验。朕亦会下一道圣旨,叫鲁王等皇室效仿此法,配合袁督丈量山东土地,施行新法”
皇帝这一段话念出来,刘时敏写字的手,都有点发抖,魏忠贤瞠目结舌。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这简单几句话背后的巨大含义。
皇帝眼睛一扫
“此信件,为至高机密”
“奴婢们知晓了”
-----------------
济南,山东布政使府衙,门窗大开,夏日艳阳高照,老旧衙门竟难得露出了几分堂皇正气。
这阳光如此强烈,即使是留着八字胡的许显纯立在其中,一身阴寒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毕恭毕敬,递上了皇帝的密信,随后微微打量着袁可立的反应。
这督师为人亲和,经常微服出巡,深入民间。但皇帝特派了锦衣卫与暗衣卫双重保护,皇恩如此浩荡,显然不是普通封疆大吏经受得起,难怪连魏公公都不敢得罪。
一贯云淡风轻的袁督师,此刻拿着密信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好一个摊丁入亩,一体纳粮。陛下这以身作则,意在”
袁督师突然收住了口,微微一笑,看着许显纯。
“老臣写两句话,有劳尊使转达陛下”
真的只有两句话
“陛下敢于革新,老臣甘为前驱”
与这两句话送到的还有另一封奏报,来自朝鲜那边的洪承畴。眼下朝鲜崇明热潮高涨,求大儒名家前往“访问”,以助声势。袁可立的意思,这孔府北宗虽然被废,但也却有好几家老实学儒的,在孔家充作门面的,不如允其前往朝鲜立功,毕竟圣人后裔,招牌好用。校哥儿想了想,批准了。
-----------------
河套之战的后续,有点像往昔的节奏,明人驻扎耕作,蒙人骑兵袭扰。
但也只是有点像。
河套没有长城保护,替代的是一些壕沟与小菱堡,不多,防卫上还有不少漏洞的。但明军九边的骑兵本就多,而今又招募了大量蒙人、马匪,配备全然一新,完全不憷蒙人。若是狭路相逢,远战蒙人的骑弓破不了明军身上的扎甲或皮甲背心。近战明军直接拿燧发枪或三眼火铳糊脸,蒙人更加吃亏。
至于曼古歹战术,明人也很熟,发挥不出多大作用。这批明军骑术出色,骑乘的又是喂食精料的河套良马,很难落入陷阱。林丹汗有种感觉,袭扰,等于在帮明人练兵。你看看,明军都是分批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