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让沈廷扬有点不习惯,不过他也是放得开的人,并不扭捏。
这“族叔”初次上门,差点把沈家吓坏了,当做家族百年的最大危机。
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突然来了一个国丈,一个声名狼藉的国丈,来跟你攀亲戚,图的什么?从商多年,沈家对官场风气熟悉的很。
这沈国丈相貌英俊,行事看似粗犷,实则圆滑,让人摸不着路子。关键是他掏出来的家谱很模糊,难以查证,真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亲戚。这半真不假的亲戚,偏偏对海运商事,半熟不熟,一上门就诚心求教,还想借船借人。沈老太爷如何都不敢答应,只推说海上风浪无常,贵人何必操持贱业?然后备好厚厚的礼物,恭敬递献,希望化财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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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沈世魁义正言辞,说自己是真心来认亲的,不敢收礼,两手空空就走了。沈家连夜召开家族大会,愁云惨淡:这国丈的胃口到底有多大?我沈家何去何从?
一旬之后,沈国丈又来了,怀里掏出老大一叠银票,都是大明银行的大面额,通行南北。沈老爷看了,确是真的,更害怕了,于是收了三千两,说挑几条船转让。沈国丈闻言大喜,用洋泾浜的本地话说了一声:“霞~霞,大噶一噶门!”
然而一出门,沈国丈不干了,码头上停着好几艘新船,有沈家船队用于近海运输的沙船,也有崭新的、可以远渡重洋的大福船。这哪是三千两买得下来的?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摇摇头,沈国丈再一次空手而归。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人群中的沈廷扬狠狠地呸了一句
“格赤佬!册那,撒宁帮侬一噶门!”
求朋托友,并没有用。战战兢兢的过了一个月,沈国丈又上门了。
老太爷强颜欢笑,大礼迎客。而沈世魁却掏出一张条子,或者说,一张录取通知书:录用苏州府太仓县生员沈廷扬为国子监监生,入宫随驾伴读。这下子,沈家上下都懵了!这可是通天的路子啊!
“犬子不成器,也要入宫伴读,怕他不晓事,寻个稳重的表兄做个伴当,还望老太爷应允”
以皇帝表舅子的身份入宫伴驾?何等殊荣!
偏偏沈国舅还一脸诚恳,送上天大的恩德,却做出一副求人办事的姿态。
这会儿,沈老太爷不敢不上路了,开诚布公,海运货源哪里找、卖家在哪儿、哪里找得到地下船厂,哪里有海盗盘踞通通和盘托出,沈国丈耐心记录,悉心学习,连着在沈家住了三天。三天下来,这亲戚不亲也亲了。
今日再来,沈国丈轻车熟路,他说,去老太爷书房,有大事相商。
难怪他带来两个陌生人,气质非常独特。
“卑职东海水师参将沈寿崇,见过沈老太爷”
第一个陌生人二十六七,英武干练,一开口就震惊全场。
参将这样的大官,竟对沈家如此恭敬?还有,朝廷何时成立了东海水师?
“都姓沈,有缘”
沈世魁笑着打圆场。
“卑职乃是前来谢过老太爷,按老太爷提供的消息,卑职率水师扫荡了山东、浙江岛屿,那些个海盗,都被拿下了”
沈老太爷呆住了
“那白水狼、黑面蛟、王夜叉”
“都拿下了,首恶斩首,罪大者罚为苦役,罪轻者编为辅兵,特长者编入水师”
第二名陌生人十七八岁,面貌清秀,皮肤有点黑,脸上一根胡子都没有
“卑职东厂试千户林金发,率舟山一干渔户,入沈家学习操船海贸,请老太爷不吝指点”
舟山群岛属宁波府定海县,去年开始,无数疍民登岛安家,士绅们不断投诉,都被新任宁波知府霍维华按下了。这霍维华是朝中有名的佞臣言官,一向为南直隶君子们看轻,无奈这知府是小皇帝钦点的,君子们无可奈何。
疍民之事,鲜为人知,但沈家吃得是海上这碗饭,自有渠道知晓。没想一转眼,疍民们竟找上门了。
沈世魁双手一摊,
“好叫老太爷知晓,小侄虽为国丈,却也无力调动东厂与水师”
沈家几位主事人大惊失色。沈廷扬反应最快,一手指天
“难道是?”
沈世魁笑容灿烂
“不可说,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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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不可说的人物,此刻在他的御工坊里,笑嘻嘻的为吏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