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火把燃起。
海风吹入闽南大厝的厅堂,长衫短褂的江湖大佬们,各种脸色在火光下忽隐忽现。
郑一官玉树临风,立在火光正中,侃侃而谈:
“过去呢,大家抢争地盘,相互火并,海上不太平,生意呢,都做不大。而泰西人呢,挂上弗朗机人的旗子是一家,挂红毛旗子的是一家,互不干扰,各自发财。父上大人的意思,不管东洋南洋,以后海上就走一种旗子,咱们的旗子。然后呢,海商行船做生意,咱们只卖旗子。挂咱们旗子的,保他一路平安,不挂旗子的,兄弟们就各自发财咯。”
“虾米意思?”
“收保护费啦!”
“点解啊?”
这方式有点新奇,几十位大佬忍不住互相讨论
郑一官微微一笑,抛出最大的诱饵。
“在下算过了,若海上平安,咱们一年至少能卖出三千多面旗子,不贵!一面旗子三千两”
那就是,一千万两!
大明一年国库收入也才两千万多,这可是富可敌国的生意啊!
厅堂中,数十双眼睛冒出绿光
只有颜思齐还在思考着
“上好啦!每年火并要死那么多兄弟,勿值啦!一起发财,不四更好吗?”
“靓仔啊!卖旗子,点样分钱啊?”
有见地的,还是刘香佬
“和做生意一样,大家合股咯,有多少人,多少船,多少火炮,都算本钱,折算股份”
转了转眼珠子,刘香佬不响了。照这么算,李旦必然是大股东,二股东是颜思齐,颜又对李言听计从,如此一来,就像小股海盗合并山寨,早晚合为一家,全由大头领说了算!钱由大头领一个人赚,还不如原来各做各的。
“狠好咧!四海之内皆兄弟啦!”
颜思齐依然欢乐,精明的头领们,已经面面相觑了。
“单凭这个主意,叔伯兄弟们就该给一官让一张座椅!”
颜思齐一把将郑一官按在章鱼佬的位置上。他心直口快,知道李旦根本想不出这样的好主意。
李旦笑了笑,不以为意。干儿子出道即巅峰,对他而言是好事。
“对,怎么做生意,还可以商量,靓仔你该坐一把交椅”
刘香佬反应也快,事,先不支持,但人呢,先支持了,也算是委婉圆融的表态。
“章鱼佬的人马和地盘,都在漳州、潮汕,不如也都交给靓仔”
“好咧!”
听到这,郑一官坐不住了,赶紧站了起来
“在下年少无知,不堪大任,不如先跟着父上大人去东瀛学习做人做事”
李旦非常得意,打了个哈欠
“章鱼佬没剩几条破船啦!你们想要哦,自己分咧”
大哥看不上刘香佬与几个相熟的对了一下眼神,心中有数了
“啊说到广东嚯,藕最近也认识了一个少年家,狠不错啦!”
颜思齐招了招手,身后的黑影中站出一人,精壮身材,头戴斗笠
“阿福啊,来,认识一下叔伯兄弟啦”
这人拿下斗笠,露出一张二十出头的黝黑脸庞,面色坚毅,头上赫然扎着一个锥髻
“疍家人啊”
“还是个摆手啊”
这人左手断了,肘下装了一支铁钩,钩头锋利,火光下暗芒闪动
“丢~,喱位兄弟我认得,花水荣手下冲阵先锋么!早先好生猛叻!火并中断只手,花水荣翻脸不认人咧”
刘香佬眼睛毒,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来历
“ちょっと待って!”
“啪!”
李旦的扇子重重的拍了一下手,双目发亮,眼神如钉,连说话的方式都变了
“听闻你们疍家人,都在往宁波府跑?”
“是,新任宁波知府在招募疍家人,许上岸,给田地”
“还有呢?”
“还有往松江府去的,有人在组商队,准备出海,听闻幕后的大头家,是皇亲国戚”
“啪!~啪!~啪!”
李旦的扇子,轻轻敲击在手掌上,静静思索
“皇帝想要干吗?”
“宁波知府,听闻也是皇帝亲信”
抬起了头,李旦依然盯着那位铁手阿福,声音冰冷
“你,为何没去?”
“我身上背着命案,去不了。就和海上的疍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