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蕾塔河[1],得名于洛兴安大帝麾下着名魔女,发源自洛兴安王国中部丘陵,将洛兴安王冠领与其余领地分割开来,分东西两支入海。果月下旬,克劳维恩军已至洛蕾塔河畔,只待船只备齐,便可渡河而去,直取首都。克劳维恩公子提瑞安此刻正居营中,听取各地传来的战报。
「禀将军,我军于各处行军几乎并无阻力,南王似是将所有军队都撤回洛塞提尔,妄图据洛塞提尔以抗我军。」
「南王并非昏聩无能之辈,我军有星裔术士相助,他应知晓仅凭高墙无法御敌。」
提瑞安紧锁眉头,试图推测出洛德里安之意图。
「一定还有些我们未曾预料的变数……除此之外,南王还有什么动作?」
副官闻言继续禀报:「附近的村庄与城市全部空无一人,南王先前派遣军队将居民全部驱离。」
「撤离居民……并未施行焦土政策……传闻洛德里安心系子民,难道当真如此?可迁移居民并非良策,反而加重负担……」
提瑞安正绞尽脑汁之际,忽然听见营中人声嘈杂。精通启明学的星裔术士跑进将军营帐之中,言语急切无比。
「将军,快,赶快撤离!有大事要发生了,离河越远越好!」
不等术士言明缘由,便有山崩地裂之感,远处如雷电般的轰鸣揭示着将要来临的灾难。提瑞安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所忽略的细节。
「我们真逃得掉吗?」似是自嘲,又如叹惋,提瑞安强压住自身的恐惧,命令军士不顾一切,迅速撤离。
「大师,现在到底如何?怎会有此变故?」
星裔术士答道:「吾凭卜卦术占卜战局,卦象预示大凶之兆,此极凶之兆同风暴与海洋相关。但我军并未临海,而在内陆,此等异常怕是人为。何况能引动如此异象,其力可比肩神明。」
「所以,大师早已知晓结局……」
「正是,吾生来探究世界之真理与诸神之权柄,朝闻道夕死可矣。」
洛蕾塔河原先静谧而今凶险,原先平缓而今湍急。原应汇入海洋的水流亦被海水倒灌上来,将未及逃离的士兵席卷入流。异象持续七天七夜,终于在第七夜结束之际,水流渐渐平息,河畔无数良田早已没入海中,洛蕾塔河已然形成百余公里宽的漫长海峡。
风暴雷电接踵而至,海洋似礼物,又是毁灭。洛蕾塔两侧,已然不复原先形状。曾有百战之士,而今只余一片汪洋。
洛兴安的灾难震惊了整个真知世界,或言诸神之惩罚,或言凡人之僭越。但无论如何,洛蕾塔已然成为拱卫洛兴安王国的天然屏障。克劳维恩的野心也终结于这场灾难之中。
伊佩弗尼,圣阿列克谢廊厅,恩瑟尔塔接到洛兴安战报,勃然大怒。应先师之令,白衣司祭伏尔格林亲自施展启明学术法,试图窥视「洛蕾塔涨潮」的真相。
启明学即研究镜子、净化与辉光的秘术。学士可借烛火照映银镜,引来匿于银镜之后存在的关注;或可以光为引,观想历史可能的形状;或可将光芒照进梦境深处,照进他者的梦中,得到想要的答案;或可凭骄盛的光烧灼灵魂中的浊物,以澄其心;或可化己身为光芒,在梦境中升得更高……
伏尔格林擅使启明学之技艺,其熟练地捻起白色蜡烛,置于方桌四角,特制银镜摆在中央,每点一只烛便关一扇窗,直至室内昏暗仅有烛火通明。
「辉光并无仁慈,仁慈仅有在影中寻得;吾祈求高深之学识,并献上现属于而后不属于吾之学识。」
言毕,伏尔格林意识到自己脑海中已然缺失了一部分前些时日刚刚获得的新见解,于是便知晓术法生效。
忽而蜡烛变得明亮无比,银镜开始显现幻象。那是一片漆黑无光的丛林,凶野而诡秘,为迷雾所笼罩,有人——或许是人的躯体被树枝藤条缠绕在嶙峋巨石之上。那人似呻吟似呢喃,其干枯蜷曲的四肢已与树干无异,它口中之语言无法辨析,不似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而后,另一个人——或许是人的存在从其旁边行过,却未曾出手相助,仅是在巨石之上刻了闭着的眼睛的符号,便接着向着密林深处而去。
幻象停留在闭眼的符号之上,蜡烛随之熄灭,伏尔格林为实相与诸神献上自己的崇敬,而后才结束仪式。
在宏伟术法体系之中,睁着的眼睛象征理性与对知识的追求,而闭着的眼睛则不甚多见,至少伏尔格林不曾了解。但若是类比而言,闭着的眼睛可以代表激情与对灵魂的感受,这恰好是缄默学的研究领域。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