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不接下气。陆九荣涨红了年,拿着信封又出来,伸出一根手指,大叫道:
“姓陈的你别得意。你他妈又如何?”
他从信封中又拿出一张报告单。
“没想到吧,我还顺便做了你和江彩黎的,也没有血缘关系。你他妈,你个臭傻逼,你赚那些钱,费了那些心,养了不知道哪个狗杂种和那婊子的种!”
陈岳笑不动了,他低着头坐到椅子上,脸上露出悲伤却不悔恨的表情来。
他知道——
一双双眼,黑夜当中,一双双眼盯着他,让他哪怕穿着厚厚的棉衣都感受到冷意,他不知道这些半赤裸着的女人是如何能一动不动的站着的。她们的眼睛如同黑洞,让陈岳的灵魂近乎消融,让他想要跪下。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一双双眼睛散开了,向两边去,将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陈岳真的跪下了,瞪大双眼,嘴巴不自觉的张开了,他伸出双手——
“可是妓女们守口如瓶,”老奶奶继续说,“有人问她们孩子叫什么,她们说孩子没有名字。有人问孩子们姓什么,她们说这孩子没有姓。有人问这孩子是不是那个吊死的婊子的,或者就是你们这帮该吊死的婊子的,说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也是婊子。”
“那一次我在场,我当时怕极了。可是她们的面上没有愤怒,没有哀伤,异常的平静,明明没有笑却透露出莫名的笑意。我看不出那是什么表情,我当时活了那么久从未在任何人面上见过那种表情。”
“她们说不是,她们说她是大江的孩子。”
老奶奶看着彩黎,脸上浮现出没有笑却仿佛笑了,异常平静安宁的表情来:
“现在我知道那是什么表情了。”
陆九荣彻底泄了气,坐到椅子上,坐到陈岳身边,只是嘴里头仍小声念叨个不停。
“他妈的,婊子养的。”
陈岳笑着,从兜里抽出烟,又突然想起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于是又塞回了原处。
“你又是什么养的呢?”他问,“你上等在哪里?”
天色不早了,该返程了。江彩黎想要好好的答谢老奶奶,想要掏出钱来。可她突然觉得,这样一位老奶奶,给她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她于是走近了,在老奶奶层松松垮垮,遍布着老年斑的面颊上轻轻一吻。老奶奶笑了,如月下花开。
回去的路上江彩黎很快就睡着了,邱晓峰揽过她的肩膀,亲吻她的发丝。过了一阵子后,他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