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就冲这么好吃的火锅，随便问，有问必答。”
“我怕你生气，再吃不下东西了。”
“说吧，保证不影响我的食欲。”
“那我可问啦？你当初为什么大学毕业去东北？听说你还不愿意回家，为什么？”
陈红没想到刘颖会问这个问题，到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她心里的障碍了，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陈红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红酒。尽管喝红酒吃火锅有点不伦不类，但在自己家吃饭，刘颖也不想讲究那些，怎么随便怎么来。
放下酒杯，陈红笑了笑，像是说别人的故事。
“我大学毕业选择去东北，一个原因是我被初恋甩了，心里失落，想一辈子不再见。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我的家庭。你知道，我家是苏州的，毕业我可以争取留在上海的。那时太年轻，意气用事，觉得离得远，眼不见，心不烦，其实，有些东西，即使见不着，也忘不掉，永远存在心里。”
说到这里，陈红笑了笑，说。
“还是不说了吧，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影响咱们吃饭。”
“说吧，我一直想知道，作为朋友，我想帮你。”
“其实，我童年时的家庭并不幸福，我爸爸是电工，在我五岁的时候不幸触电去世了。那时我妈才三十多岁，担心我受欺负，一直拖了十年才再婚。我妈很漂亮，可是，四十多岁的女人已经不年轻了，好的男人看不上，不好的男人又不甘心。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妈遇到了后来的那个男人。”
说到这里，陈红停顿了一会，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似乎极不愿意提起这个人。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
“那个男人原本做点零售小生意，在百货大楼有个柜台，对我妈也是一见衷情，一切似乎都挺美好。可是，那个男人后来爱上了赌博，我妈怎么劝都不听，劝急了就打我妈，很快把柜台也输了。再后来，那个男人没有钱赌博就酗酒，每次耍酒疯就打我妈和我，我妈想离婚，他就说要杀了我和我妈，我妈不敢离婚。”
陈红忽然又停了下来，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极其沉重，让她很难开口。她冲刘颖淡淡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摆弄着酒杯，好一会儿才说话。
“其实，我不是因为这个离开家的，我不可能抛下我妈，我妈真的挺可怜的。让我不想回家的最重要的原因，是那个男人喝多酒后要强奸我。如果不是我激烈反抗，拿着刀子要自杀，我或许真的会自杀。”
陈红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委屈的泪水，那段梦魇一般的记忆在她的心里产生了浓重的阴影，让她不敢轻易不敢回眸。
刘颖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红会经历这么惨痛的过去，她向陈红投去温暖安慰的目光，轻声问。
“你没有告诉你妈妈吗？你就一个人承受这些？”
陈红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
“我悄悄和我妈说了，我妈就暗中看着他。可是，一天夜里，他喝多酒从窗户又进到我的房间，多亏我妈喊我，我才又躲过一劫。这些都是我上高三的时候亲身经历的事，说了你可能都不会相信。我为了考大学就默默地忍了，后来还有一次，他领了个陌生男人到我家。那次我妈上街了，我一个人在复习功课，他把那个男人领进了我的房间。”
陈红的话把刘颖彻底惊到了，她的声音有些失态，大声问。
“什么？他怎么能这么干？你怎么不报警？”
陈红没理会刘颖的话，依旧面无表情，继续说。
“他说他欠这个男人钱，让我陪那个男人睡觉替他还钱。我的身边一直准备了一把削水果的刀，是我妈给我做防身用的。当时我就拿着刀，冲那个男人喊，如果敢碰我，我就自杀。那个男人被我吓住了，转身就走了。后来我考上大学就一直住校，毕业就去了东北，我妈一直没离开。参加工作后，我曾经去看过我妈，我妈始终不敢离开他，我让我妈报警，我妈说他没出格的事，报警也没用，反倒容易激怒他，就忍了。不过，现在他好像也戒掉毒瘾和酒瘾了，和我妈过得还可以，我也就不计较过去了。”
说完这些，陈红的表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的眼睛里没有恨，像是讲别人家的事，她已经把过去放下了。她冲刘颖笑了笑，说。
“哲学讲，世界是运动的。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本质上的变化，或变好，或变坏，我很幸运，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