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邱声音冷漠,目光落回到宝丫的身上:“自然是回家。”
“千岚是我的女儿,我们殷家扎根京城,家大业大,断没有把女儿扔在这种小村子的道理。”
“你……你是……”
宝丫软乎乎的小手还被何春秀握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面前这个冷冰冰、黑着一张脸的老人,不是什么爷爷,那是她娘的亲爹,她的又一个外祖父。
何春秀轻轻叹了口气:“父亲,我如今已经成家了,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您若是想我,我带着孩子们常回去看您。”
“你就这么舍不得这个小破村?!”
啪!
是桌上的杯盏被殷邱一袖子扫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殷邱蓦地怒了,他都答应让她带着两个孩子了,哪怕那个小丫头不是她亲生的!
她还要怎样?
在这小破村子里生活了十几年,还真生活出感情来了?!
杯盏突然的碎裂声,把宝丫吓了一跳。
何春秀感觉到怀里小丫头抖了一下,赶紧伸手把人搂的紧了些,手一下下顺着宝丫的后背。
殷邱气得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这时,门口传来两串脚步声,云大郎和云三郎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两人看着屋里围坐一圈的人,还有地上的碎瓷片,都有点懵。
但殷邱在看见云三郎的那片刻,却反应过来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云三郎对何春秀道:“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他?!”
“好!我殷府倒也不在乎多一个张嘴吃饭的!把他也带上,你跟我回去!”
“父亲!”何春秀陡然提高了声音。
“怎么?”殷邱黑着脸冷笑了一声,环顾小厅一圈道,“你还想把这一大家子都弄到京城去?”
何春秀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默默捏紧了拳。
殷邱就是这个性子,强硬专制,多少年了,还是这样。
他想要做的事,他想达成的结果,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哪怕是在当朝皇帝面前,如果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一个朝官有罪,哪怕是皇帝出面,都保不下这个人。
“你知道我为何不愿跟你回京城。”她道,声音轻轻的。
“今日天不早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父女相认本是喜事,咱们今晚都冷静冷静。”
殷邱略显苍老的手背上筋络暴起,他死盯着何春秀,唇边两撮小胡子被他吹得一卷一卷的。
何春秀并不躲闪他的目光,迎向他,和他对视。
“你这是在赶我走?”
何春秀没有说话。
倒是一个清脆软糯的声音兀的响起:“娘她只是想过自己的人生,外祖父,你就……”
“你知道个屁!”
殷邱面红耳赤的,气得竟是脱口一句粗话。
“没教养!大人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宝丫被他吼的小肩膀一抖,扁了扁小嘴,努力把快要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不能哭,不能叫娘难做。
但何春秀却也黑了脸:“父亲,宝丫是我教的,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殷邱手指一下下敲在摇椅的扶手上,急促,杂乱,透着他的耐性在一点点耗尽。
“千岚,咱们父女俩阔别多年相见,你为了这么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野丫头,来顶撞自己的父亲?”
“宝丫不是野丫头。”何春秀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呵,”殷邱直接被气笑了,“果然在外面呆了十几年,你大小姐的性子都磨没了,不光见识浅了,脑子也不好使!”
他没再跟何春秀争执,而是利落的拂袖起身,唤旁边的沈岱离开。
行至何春秀身旁时,他停了下脚,语气强硬不容置疑:“今晚你就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来接你回家。”
何春秀蓦地捏紧了衣摆,这不是商量,是最后通牒。
但突然,站在门口的云三郎开了口:“既然春秀说了不想跟你回去,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把她带走的!”
殷邱一步一步行至门口,在云三郎面前停了下来。
他锐利冰冷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云三郎,不像是在打量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份文书,毫无感情的分析。
云三郎被他盯的后背冷汗直冒,但他吞了下口水,握紧了拳,丝毫不逃避的直视着殷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