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躺在榻上,无声无息。傅翎解开他的衣襟,看到被鲜血染红的里衣时,双手一颤,心中似被尖刀划过。
原本包扎好的部位隐隐又有血丝透出,妙真拿出剪刀,将纱布一点点剪开。当纱布下外翻着血肉的狰狞伤口露出时,傅易欢不禁双眉蹙得更紧。
傅翎有些不解为何妙真要将包好的伤口重新拆开,但现在也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
妙真观察片刻,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丝毫不滞地就开始下针,密密麻麻的银针随着妙真落在顾清周身,原本还在渗血的伤口慢慢开始平息,随着最后一根针落下,原本无知无觉的顾清,穴位牵扯,叫痛感刺激得本能一绷。
银针依着经络穴位,针针挑着顾清体内残存的意志。失血过多的身体给不出回应,却仍尽力绷着,想要逼出最后一点力气。
虽然动作微弱,但给在场几人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宽慰,太医见此连忙抹去头上大汗,出于对医术的钻研,他悄悄摸摸抬眼想去看看床上顾清身上的行针穴位,算是偷师。
傅易欢一口气松下,竟感觉天旋地转,接着就直直朝后面倒去。君无念眼疾手快,将人揽入怀中,急忙朝他手腕摸去,待确定只是力竭,才放下心来,一只手抱住肩背,一只手托住腿弯,将人打横抱起,眼神示意妙真,随后带着傅易欢到偏院休息。
睡梦中的傅易欢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肩背一颤,手上不由开始挣扎,似乎还深陷在战场。
君无念环住他的胸肩,回握住傅易欢乱动的手,低声温柔道,“易欢。”
傅易欢喉咙动了下,挣扎之力明显小了不少。
“我在。”君无念握紧他的手:“我知道,北原七城,北原军。”君无念继续轻声说道,“我陪你去打回来。”
傅易欢胸肩狠狠一悸,滚热水汽再拦不住,自浓深睫下透出来。
北原遮天蔽日的风沙,寸草不生的荒芜戈壁,从胸口冰到后心的铠甲,雁归山上冷透了的孤月。
塞外悲风切,交河冰已结。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迥戍危烽火,层峦引高节。悠悠卷旆旌,饮马出长城。
一场接一场鏖战,来自后方的支援越来越少,而敌方却似有如天助对我军布防了如指掌。将士们不得不一次次亲手埋下同伴的尸骨,连同送不出的家书一并裹上马革,堆沙成墓,刻木作碑。
遍野星沉,穹低可探。
点点火星随风飘荡,寂静得足以噬人的沉默里,埙声哀婉沧桑,呼唤着将士亡魂归来。
不知万里沙场苦,枯骨皆是长城卒,弯弓莫射云中雁,归雁如今不寄书。
…………
君无念轻吻着傅易欢眼睫,缓缓向下吻住冰冷的干燥嘴唇,轻轻蹭着,将暖意分过去。
傅易欢静了静,渐渐安稳下来。
君无念环着心爱之人,缓缓闭上双眼,连日作战,他也疲惫到了极点。
……
顾清深夜发起了高热,妙真嘱咐傅翎这晚是关键,如若能退烧,就无甚大碍,然后就亲自去小厨房煎药。
傅翎不愿假手他人,拧了湿巾给顾清擦拭,动作轻柔小心,“清儿,你还真是狠心,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他将已经温热的布巾重新 浸到水中打湿,复又拿出拧干,置于顾清滚烫的额头上,随即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脸颊上,哽咽说道:“我错了,不闹了好不好,你不是说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吗?那你得看着我啊,没你看着,我怎么办呢?”
一滴清泪从眼角划入枕侧。
那年,进京赶考的顾清在街角支了一个面摊,用以赚取生活费,冬至那日,寒风凛冽刺骨,面摊生意不太好,顾清紧了紧身上麻布青衣,看应该不会再有人来,就准备收拾收拾,回去温书。
傅翎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一身黑色玄衣,面容清冷,带着满身的寒气坐到了他的摊位上,要了一碗面。
当顾清端着刚煮好的面走近时,却闻到了这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但终归少惹为妙,顾清本想他吃完面,就赶快让他离开,以免自己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也许是那人独自在寒风中吃面的背影太过落寞,也许是那人挺直的脊梁太过沉重,顾清仿佛看到了世间另一个自己,他转身到炉灶边,拿出准备给自己当晚饭的元宵放到锅中,煮好后盛了两碗,一碗放到了傅翎面前
“这位朋友,冬至在我家乡都要吃元宵,今日有缘,你我皆是孤身一人,何不做个伴。”顾清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