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溪城内,归来客栈。
韩行千躺在床上,听着城外的喊杀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虽到戊溪的时间很短,但一路而来北原的种种惨况无疑都是对他的拷打。
寒窗苦读十载,何曾想过世间还有如此苍凉之地,北原的寒风终是吹不进繁华的腹地。他曾经因为自己的不得志,为着对朝廷的失望,就放任自己沉沦,罔顾疾苦,想来更是错错错。
他经常在闭上眼后就看到路边饿死的小孩爬起来质问他为何为官?这样的折磨直到最近反而好了许多。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可心中的重压却是轻松不少。
“来人,来人……”韩行千双手用力,将自己的身体缓缓撑起。
常念听到韩行千的声音,急忙跑进房内,“韩叔叔,您哪里不舒服吗?我去找小师叔。”
韩行千低声道,“常念,好孩子,我想起身,你可以帮我吗?”
常念为难,“小师叔说,您需要静养。”
“可是,我想去看看。”韩行千憧憬地看着窗外。
常念纠结半天,跑出门去,叫来了妙真。小东和傅易欢上了战场,现在客栈内就只剩妙真和常念照顾韩行千。
妙真进门,看到韩行千正在费劲起身,上前扶了一把,“韩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妙真大师,我想去城楼。”
韩行千此话一出,立马遭到了常念的反对,“韩叔叔,现在外面在打仗,很危险,师傅让我们留在这里。”
“是啊,”妙真接着说道,“更何况你这身子,城楼风大,恐怕支撑不住。”
韩行千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我知道,妙真大师,我只是想在死前,亲眼看着王爷凯旋,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安慰吧!”
妙真垂眸不语,韩行千这样的状况他想必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现在这句话,可算是他的临终未了的心愿,妙真一时拿不准主意。
常念走到韩行千身旁,握住他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问道,“韩叔叔,去了你就会开心吗?”
韩行千看着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伸手第一次摸了摸他的头,“是啊!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常念点点头,对妙真说道,“小师叔,我们带韩大人去吧!”
妙真抬头看着常念圆圆的眼睛。
“福儿以前和我说,他希望自己的家人都能开开心心的,如若是福儿在这儿,我想他也会完成韩叔叔的心愿的。”
妙真思索片刻,站起身说道,“好吧,只是韩大人现在这个样子必然是走不到城门的,我去找辆马车,常念你去帮韩大人更衣。”
“好!”
妙真在街上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有马车,突然想到守城,便朝着守城府匆匆赶去。
半炷香之后,守城府的马车顺着主街朝着城门驶去。车内除了韩行千、妙真、常念,还有守城大人。
“韩老弟,你这身子,哎……”守城说到一半,想想不吉利,就没接着往下说。
韩行千不以为意,他挑开车帷,朝街上望去,城门越来越近。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韩行千低语,然后转过头对守城说道,“这句话是我年少时的梦想,不想蹉跎多年,未能立命,失了本心,当真无颜面对自己,所以希望在最后能亲眼看着真正能开太平盛世之人,破开混沌天地。”
韩行千轻柔的话语重击在守城心中,想起当年入京考科举前,夫子问他为何参加科举,他也是说了要为生民立命,要开太平盛世……现在再回看,真是惭愧。看看自己肥胖的身躯,这些年除了身量,再无功绩,不禁叹气。
越靠近城门,空气中血腥的气味越重,城门边的人家都已经挪到城内,除了守城兵士,再无他人。
韩行千在妙真和守城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踏上长阶,听着战鼓一下下沉闷地响声,众人心中涌起一股热血,连一直胆小怕事的守城都不禁有些激动。
城楼上视野开阔,看着城外战在一起的双方兵士,血雾弥漫,刀枪剑戟不断碰撞之声,震慑四野。
骆一指挥着楼上众将士,不断射击,箭用完了就用石头砸,还有些士兵拿着火油不断从墙上倒下,然后一个火折子扔下,试图攀墙的敌军瞬间就被火舌吞噬,吼叫着跌落。城墙下已经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火海。
当年在北原军中,骆一跟随朔王守过许多座城,所以此事对他并不难,只是看着渐渐稀少的物资,他眉头不由蹙起,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