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渐渐回落,鲜血浸透泥土,战场上堆满了殉道者的尸体,他们与世间就此分离,踏上轮回之路。
归来客栈二楼的走廊上站满了人,小东躲在角落一遍一遍擦拭着眼角,常念躲在妙真身后,不住颤抖,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死别的无助。
病榻上的韩行千仰面朝天,微微翕动的嘴唇苍白无血,却仍然在艰难地喘息着,滚动的喉间发出嘶哑的声音,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混乱,令人难以辨别,疲惫的脸上是盖不住的死灰之气。
“韩老弟,你……”守城站在床侧唉声叹气,眼角溢出滴滴眼泪。
骆一就站在他身旁,沉默地看着床榻之上的韩行千。
傅易欢走到韩行千身旁,弯下腰在他耳畔低语,“韩大人,戊溪无事,大家都无事,你且安心。”
说到此,傅易欢忍不住哽咽,此战胜了,戊溪保下了,可是韩行千却要离开了。此次是真正的离开,再无可回转的余地。
初见时,他是支援北原的旧人,虽有错,可傅易欢还能一救。再见,他是死守戊溪的功臣,但却再无可救。
这世事真是喜爱将人捉弄!
韩行千睁开混浊的双眼,好不容易聚焦的眼睛,缓缓转向傅易欢,一滴清泪从他的眼中滑落。
傅易欢知道他的心结,也知道他的忧虑,微笑安慰,“韩大人,我代戊溪的百姓感谢你的付出,你放心,韩夫人和福儿我定会帮你寻到。”
又是一滴泪滑落,韩行千眼神渐渐模糊不清,他似是看到了遥远的过往,见到了那个田间的少年,“为……生民……立……命,我……”断断续续的话语轻若游丝。
“你做到了。”君无念轻拍韩行千的肩膀,低声说道,“已经无愧。”
仿佛是得到了安慰,韩行千慢慢闭上了眼睛,最后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随之而去的还有那声饱含遗憾的“云儿……”
一夜白头泪两行,在无月下影成双。望断天涯无处去,红颜枯骨掩沉香……爱别离,自别后,此间不可寻。
房间内啜泣声隐隐,傅易欢伸手帮韩行千整理了一下衣襟乱发,哽咽道,“韩大人一路走好!”
“韩叔叔……”小东猛然跪到床边,抓着韩行千的手放声大哭。短短几月,他失了身边所有亲人,现在连救命恩人也离他而去,可是,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傅易欢将手放在他头上轻拍,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君无念对韩行千尸身行了一个佛礼,“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多……”
往生咒的梵音随着君无念低沉的嗓音在房内萦绕,带着无边的慈悲肃穆。
常念走到韩行千床前,稚嫩的嗓音无比庄重地与君无念一起念起往生……
处理完韩行千的后事,傅易欢终于有闲暇处理战后的事务。阔别几日的沉光神色疲惫,一看就知道他这几日赶路辛苦,要不是他及时带兵赶到,戊溪城危矣。
“做得好。”傅易欢从来不吝啬夸奖。
沉光跪地,“谢主子夸奖,是属下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什么时候学会这样的官话,坏毛病,快起来吧。”
沉光起身,“主子,接下来 我们怎么做?”
“韩行千那里有一本手札,是他来到戊溪打探到的一些情况,具体我还要去恪城详细计较。”傅易欢手指不断敲击桌面,“对了,罗宥叔叔,现在如何?”
“还不是老样子,动不动就骂人、踢人,年纪一把了,脾气还是那么暴躁。”沉光埋怨道。
当年沉光随傅易欢在北原军中,经常被罗宥以各种理由搓磨捶打,所以对他多少 有些怨言,再看他现在表情,估计此次去调兵,又被人收拾了,所以语气如此哀怨。
想到此,傅易欢低笑,“怎么?又被收拾了?”
“哪有!”沉光极力撇清,“他都多老了,现在哪儿还能收拾得了我?”
“嗯!言之有理,我会帮你转告给罗叔叔。”傅易欢挑眉笑道。
“主子!”沉光急呼。
“哈哈哈哈!”傅易欢不禁失笑,真是好多年没看到沉光如此憋屈的表情,真是怀念!
“好了,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出发去恪城,加塞和多伊的死讯一传回戎狄,我回来的消息就瞒不住了,接下来,”傅易欢轻轻一顿,“他们定会加快速度整军,我们要尽快回去。”
“是,属下这就下去准备。”沉光转身大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