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月下居雅室。
青衣公子坐在窗沿边的软榻上,纤长素白的手指间摆弄着一杯冷茶,茶汤色泽红黑,闻起来就是一股苦味,不是什么好茶,却是顾清家乡特有,也是他身边仅剩的对家的执念。
今夜恰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苍穹阔远,流转着银亮,楼下却是平铺着大红的火海,绵延数里,一直从通向内城。
“未来的储君大婚,本该如此。”顾清将冷茶放到嘴边,仰头饮尽。“若是易欢在就好了,还能有人陪我喝几杯。”顾清看着手中已空的茶盏,忽觉苦涩。
慧德帝幽禁深宫,傅翎掌权,一切都按照着他们原本的计划一步步向前。顾清伤好之后,傅翎就以他护卫京城有功让他入了内阁,因为于理不合,一开始遭到了半数朝臣的反对,但傅翎力排众议,再加上顾清此人的确学识渊博,在政事上也是屡有建树,不过月余就让原本反对之人心服口服,所以他就成了本朝最年轻的内阁大臣。
他和傅翎在政见上十分有默契,朝堂上配合无间,以至于他差点忘了,他们终究没有办法携手。
顾清的思绪被月色拉长,他不禁想起那日在宫中与傅翎的争吵。准确来说,应该是傅翎单方面的对他施压。
新政推行,少不了遇到阻碍,特别是田税改革,动到了氏族大家的利益,使得推行十分困难。内阁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日夜商讨,最终想到了之前慧德帝为傅翎赐婚之事。
大学士赵焕虽然现在没什么实权,可是在民间和氏族大家中颇有名望,朝中很多新贵都是他的门生。若能得到他的支持,那么新政的推行必然会顺利许多。
所以几位内阁大臣就将主意打到了他的独女赵佩文身上。
“殿下,只要您尽快与赵佩文完婚,那么赵焕与殿下就是一家人,他必然会支持殿下。”
“赵焕现下不表态,似乎也是在等殿下先做出选择。”
“虽说慧德帝昏聩,可是他为殿下选的这桩婚事对殿下而言却是助力无疑。”
……
众内阁大臣纷纷出言规劝,都是希望傅翎尽快完婚。唯独立在一旁的顾清没有表态。
“顾大人,你觉得呢?”傅翎盯着顾清的眼睛 ,出声询问。
顾清看向傅翎,轻笑出声,傅翎见他如此,不由皱眉。
“殿下早有决断,何须问臣。”顾清语调平直,听不出情绪。
听到他这样说,傅翎脸色一沉,随即让其余人都出去,殿内只留下顾清一人。他从龙椅上起身,几步跨到顾清面前,低头盯着顾清平静的眼眸问道,“清儿,你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顾清后退一步,正要下跪,就被傅翎握住手臂,生生又拉了起来,“我说了,只有你我,你不必跪我。”
“君臣有别。”
“顾清!你真要如此吗?”傅翎气急,手上力道不断加剧。
顾清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傅翎,说道,“傅翎,你当初应下这门婚事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只是君臣,是你不肯罢休。”
“当初那是逼不得已。”傅翎双手紧紧拉住顾清,似是怕他跑了。
“那现在呢?你今日在我面前演这么一出,又有什么必要?”顾清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接撕破了傅翎的遮羞布。
“你早就想好了要娶赵佩文,这样不管是现在的新政,还是以后的皇位稳固,就都有了保障,我说的对吗?”
傅翎抿唇,突然不敢正视顾清的眼睛。
顾清毫不在意,既然撕了,就干脆彻底些,他接着说道,“你今日引导众人陪你演戏,不就是想让自己心安理得吗?你不是就想让我觉得你也是无可奈何吗?”
“我……”傅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手下依然死死拉住顾清。
“既然你那么想,我就成全你,你也不必觉得心中有愧,很早之前我就说过,情出自愿,得失不论。但,自你决定娶他人为妻之时开始,你我就只能是君臣,绝不会再有别的什么。”顾清语调轻轻,说出的话却是利刃,割开陈旧的血痂,剜掉坏死的皮肉。
傅翎脸色有些惨白,不死心地问道,“除了这些,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顾清淡笑,“你还想听什么?啊!我知道了,你想知道我愿不愿你娶亲?”
“嗯……”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傅翎,如果我说我不愿、不想,你会如何呢?如果我告诉你,即使没有赵焕推行新政可能会受阻,但是我一定会帮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