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完赵丽君的话后，沉默许久才转身离开新生儿科住院部。
原本他还要大闹新生儿科住院部，当他看到这些受着病痛折磨的小小生命时，心被深深刺疼了。
想赖着让赵主任一个人出医疗费的混账话，再也说不出口。
“老公，孩子怎么样了？”
一回到病房，女人便揉着红红的眼睛问道。
“在照蓝光，照一两天就会康复，孩子还要住一个月时间的保温箱。”
男人心事重重地在病床边坐下，继续给老婆揉腿，刚才看到儿子小小的头颅上插着打点滴的软针头时，他心如刀绞。
他愿意替儿子承受病痛带来的所有折磨，可惜，不能替代。
“住那么久，得花多少钱啊？要不是赵医生替我们缴费，我上午都没钱做手术。”
女人抹了抹眼泪，忧心忡忡地看着丈夫，上午产检她就带了一千块来，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工地做事有时候有三百多一天，有时一百多一天，她没怀孕时跟着在工地煮饭，省吃节用的话，两个人的工资还能存下一大半。
现在她怀孕生子不能做事，家里的经济来源都靠丈夫一个人顶着，孩子还要住院治病，真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赵主任说二三千就够了。”
“二三千？那是一天的费用，照蓝光就差不多一千五百多一天，我第一胎就照了一天半，用了三千多出院的……”
隔壁病床的男人打断他的话，立刻分享他老婆生第一胎时的情况。
他老婆现在怀的是第二胎，因为第一胎是剖腹产，所以在预产期这二天便住进了医院。
“啥？”夫妻俩懵了。
“你们孩子有福气，能遇见赵主任。我老婆第一胎就是难产生不出来才马上转为剖腹产的，当时她开宫口开了一天一夜才二指宽，真是遭罪！
搞得孩子都差点缺氧窒息，所以第二胎我想直接让她剖，但赵主任说第二胎也可以尝试顺产，有她当主治医师我放心。”
隔壁病床的男人爱怜地看着腹部高高隆起的老婆，“只要我老婆开心，她想剖腹产就剖腹产，我都听她的话。”
女人握紧丈夫的手，一脸的幸福，“我听赵主任的，她说可以顺产，剖腹产太痛了，恢复周期还慢。”
“不到迫不得已的紧急情况，赵主任坚决不支持剖腹产，我儿媳妇第一胎就是在别的医院被骗了剖腹产，现在第二胎就是赵主任评估后亲自接生的，顺产。”
“赵主任从不乱开刀，乱开药，能让她都着急上火的病人，那真的是没办法救了。”
“有新生儿肺炎太正常了，还有黄疸，这个必须住院治疗，而且很快就能恢复，你们也不要太担心。”
“赵主任说只要二三千，大概率是不想让你们心里有负担，她肯定一次性帮你们把治疗费和住院费都缴清了，被她帮助过的病人太多了，多得她自己都记不清。”
病房里其他的孕产妇、家属们都在各抒已见说着各自的经历，还有对赵丽君的所见所闻。
“……”夫妻俩听完病友的话后，羞愧得红了脸。
尤其是男人，看着赵丽君买来的营养品，还有她被自己诋毁时的淡定从容，低着头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公，等明天赵医生来查房，你要跟她道歉，她是一个好医生。”女人握着老公粗糙的大手，轻声道。
“嗯。”男人虽然粗鲁，亦没读过什么书，但也是分得清好坏之人。
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活成这副样鬼子？
明明都很努力地在做事，在搬砖，在大城市建设美丽新世界，偏偏最辛勤劳动的人民却住不起他们亲手建筑的高楼大厦，也融入不了这座所谓的文明城市。
还要被标榜“文明”的人所看轻和鄙夷。
“你先休息，我出去打饭。”
男人握紧老婆那双同样粗糙的双手，说完就跑出病房。
含泪来到医院的小花园后，点燃一根廉价的毛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心里才好受一些。
从今天开始，他要戒烟了，哪怕是这种廉价的毛烟，他都不能再抽了。
他想更努力地做事，存更多的钱，让孩子以后过上幸福的生活。
希望孩子不要像他们这样，活得这么卑微和辛苦。
望着天边的红太阳，和眼前陌生的住院部大楼，男人第一次觉得这是个有温度的文明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