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午后,窗日影悠悠。春桃端着熬好的药,前往书房的小径,还未走到书房门口。
&esp;&esp;几声激烈的争吵涌出房门。
&esp;&esp;“你这性子如此之倔,倒有几分像你的母亲!”
&esp;&esp;“父亲如此看待我,是不是亦曾此般看待我母亲?只因在父亲眼中,知春母亲地位低微?”
&esp;&esp;春桃心中不快,本朝商贾门第都出了皇后,世家怎仍执着于此等迂腐之见。
&esp;&esp;裴知春的生母杨氏,单字婉,乃姑苏茶商之女,艳冠一方。当年,裴世英尚未娶妻,与同窗前去姑苏泛舟时,初见杨婉,便倾心不已。很快,二人花前月下,互定终生。
&esp;&esp;杨婉嫁入裴府时,陪嫁丰厚,带来的妆奁铺满整整二十抬,金银细软、田契地券一应俱全,姑苏几座水磨坊亦记在其中。可再多的嫁妆抵不过门第之见。为了裴世英,杨婉甘愿屈居妾位,唯一要求是他今生独她一人。
&esp;&esp;杨婉与裴世英度过了郎情妾意、蜜里调油的两年。
&esp;&esp;时间匆匆,两年一晃而过。裴氏族里长辈要求裴世英迎娶太府卿之女为妻,裴世英百般不愿,甚至绝食明志,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最终仍拗不过压力,妥协了。
&esp;&esp;妥协后,裴世英对杨婉确有几分真情,一度落了个“宠妾灭妻”的名声。可男人的情爱,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终……不过是兰因絮果,佳侣变怨侣。他冷了心,纳了几房新妾,忙于笼络新欢。
&esp;&esp;没几年,杨婉便郁结于心,溘然长逝。临终前,她嘱咐贴身的嬷嬷,这些陪嫁都留给儿子,好叫他将来有个依靠。可惜,杨婉死得太早,裴知春不过五六岁,被撂在院里无人照看,连个撑腰的都没有。
&esp;&esp;彼时,裴家祖母尚在,见不得孙子这般凄凉,更怕有人打坏心思,于是唤人把他领到内院,随她住了几年,直至九岁那年,裴家祖母去世。
&esp;&esp;随年龄增长,裴知春才名逐步远扬,他常出入州府宴集,在江边赋诗,文采冠绝一时,声名鹊起。十七岁那年,府里上下皆盼他连中三元,蟾宫折桂。怎料,殿试前夕,他腿疾加重,从此不良于行,而本朝有规,身负残疾者,不得入仕。
&esp;&esp;十年苦读,即将金榜题名时,却功亏一篑。
&esp;&esp;“当初殿试前夕,知春双腿为何残废,父亲并不知晓。罢了,毕竟父亲连母亲的死也不放在心上。”裴知春嗓音如幽泉击石,浅浅淡淡,潺潺流出书房。
&esp;&esp;书房外,春桃边谛听,边往门缝里窥,转而想到传闻:杨婉当初的死和姜夫人脱离不了干系,觉得裴知春当真可怜又可恨。不过,再可怜,也没她一个下人可怜。
&esp;&esp;书房内侧,沉寂已久。
&esp;&esp;片刻,掷出一句冷嘲:“废物久了,倒也习惯了这般好日子。”
&esp;&esp;紧接着,传来闷重的“哐当”声,似有重物猛地砸到地上。随即,是一声脆响的耳光。
&esp;&esp;书房门被推开,一袭紫影飞速走出,春桃几乎来不及闪避,手中药碗晃动,洒出几滴苦药。
&esp;&esp;来人约四十出头,鬓边些许花白,剑眉斜飞入鬓,五官端正,体形修长,身着绛紫圆领袍,腰系金革带,衣袂翻动间,露出如意暗纹的袖口。
&esp;&esp;裴世英扫她一眼,眼底闪过丝讶然。
&esp;&esp;知春院里唯一的丫鬟,大抵便是姜芸要给知春抬的侍妾。知春年已及冠,他未曾多虑,应了此事。但她为何生得特别像某个故人?
&esp;&esp;待恢复心中平静后,裴世英甩动衣袍,扬长而去。
&esp;&esp;春桃腹诽,心里骂道真是个蛮横的老东西,还想纳她为妾?
&esp;&esp;她望向裴知春,只见鲜红的掌印映在他脸上,衬得他脸色愈发青白,鬼气森森。
&esp;&esp;压下眼中愤懑,裴知春目光滞留在她瞳仁中,与她对望,那双清炯炯的杏眼,黑得发透,似灰烬掸在信笺纸上,要在他身上,烫出两个黑森森的窟窿。
&esp;&esp;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