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esp;&esp;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
&esp;&esp;天色渐渐沉下去。
&esp;&esp;春桃蹲坐在墙隅，双臂抱膝，头俯在臂弯里，胸腔起起伏伏。所幸逃马时，蹭破了点皮，并未伤到要害。至于蹲在墙隅多久，她早记不清了，只记得耳边传来马鼻声，短促、粗重，来回反复地响。
&esp;&esp;倏地，火光渐渐，映亮周围，眼前顿时清明如昼。
&esp;&esp;一双沾染泥灰的皂靴映入春桃眼帘，旁侧立着一根雕纹拐杖，杖端“笃笃”扣向地面，来回晃动。
&esp;&esp;抬起头，目光沿拐杖上移，明月高悬、灯烛荧煌间，春桃看清来者的面容——是裴知春。
&esp;&esp;他步履蹀躞，脊背塌陷下去，身形佝偻，水白衣袂上沾上黑印，显得格外单薄，手中那盏琉璃美人灯失去光泽，灯罩处溅落尘灰，几道裂纹歪歪扭扭。
&esp;&esp;春桃愣在原地，慢慢站起身，视线停滞在他战栗的双腿上。
&esp;&esp;裴知春稍作停顿，抬起苍白的脸，汗珠顺额角滚落。他反复打量春桃，“找到你了。”这句话说得极轻，轻到风一吹，刹那即逝。
&esp;&esp;风吹散他的话语，春桃却听得清清楚楚，抬袖匆忙拭去泪，慌乱道：“长公子……奴婢晚归，事出有因……”裴府规矩森严，迟归是重罪，藤条抽身，皮开肉绽是常事。她怕痛，更不想挨罚。
&esp;&esp;裴知春失笑，打断她，“还说不是孩子。”他伸出手，拂开她凌乱的鬓发，“只有孩子才会为晚归掉眼泪。”说罢，他从袖中取出帕子，抬手替她拭泪。
&esp;&esp;手帕刚触及春桃面颊，裴知春倏地支撑不住身子，脚下一个踉跄，重心不稳，险些摔倒。
&esp;&esp;春桃连忙伸手扶住他，却被裴知春轻轻推开。他竭力撑住拐杖，稳住身形，脸上的冷汗一颗颗滚落，但终是失了平衡，身子往前一倾，手中琉璃美人灯从掌心滑落。
&esp;&esp;灯摔落在地，瞬间破碎，余烬四溅，唯一未变的是那轮明月，教人回到叁年前的元宵夜。
&esp;&esp;那时，明月洒在白衣少年郎身上，松风水月，琼枝玉树。如今乞巧之夜，明月仍在，却再照不见郎君旧时风姿，唯余病骨支离、形如枯槁。
&esp;&esp;春桃双臂环住他削瘦的背，埋入他怀中。他的头靠在她肩上，气若游丝，可仍拍拍她背，安慰道：“无事便好。”赢下美人灯后，他就听闻有马惊闹集市，见她迟迟不归，便即刻拿起备着的拐杖，一路寻来了。
&esp;&esp;纵然面子上有些难堪，白衣沾灰，一路磕磕碰碰，灯还碎在地上，可他仍是找了到她。
&esp;&esp;春桃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鼻尖发酸，哽咽道：“长公子。”
&esp;&esp;——她曾利用他。叁年前，梅园相会，那时的接近，亦是别有用心。
&esp;&esp;泪水洇湿裴知春肩膀，回道：“嗯，我在。”
&esp;&esp;今生的泪，他都愿替她擦掉。
&esp;&esp;春桃磕磕绊绊吐出一字，“郎……君。”
&esp;&esp;——她不喜欢他，而他欢喜她，也不过是春情散作祟。
&esp;&esp;一滴泪又滑落在他肩上，裴知春唤她：“小桃。”
&esp;&esp;“桃桃。”裴知春又说：“我答应过的。”
&esp;&esp;她是他的责任，是他尚存于人世的凭依，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情。
&esp;&esp;泪如雨下，春桃轻唤他，“裴知春。”
&esp;&esp;——她分不清，究竟何为真情，何为假意。
&esp;&esp;裴知春只是抱她更紧了，“回府吧。”
&esp;&esp;往后的日子，不会再颠沛流离。
&esp;&esp;春桃咽回唇边的话语，低头看向支离破碎的灯。她扶住他，柔声道：“这琉璃灯，可是长公子赢来的？”
&esp;&esp;可它先前脏了，如今还碎在地上。
&esp;&esp;裴知春浅浅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