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站在船中央,魏郎中不许我靠近,说我把鱼都惊走了,也不许我看他,说我看得他心浮气躁,钓不好鱼。”
丁师爷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慢慢对余年说着。
“我没办法,只好站在船中央,用余光看他。”
余年问:“当时你离他多远?”
丁师爷道:“大约十步。”
“那他落入海中时,你一定看到了整个过程?”
丁师爷脸上一红:“这却没有,当时为了让魏郎中玩得高兴,船的两侧安排了不少人陪钓。他落水前,正巧有个人钓上来一条前所未有的大鲈鱼,总有八九斤那么大。”
“该死,一条鲈鱼有什么要紧!”在旁听着的梁县令不住顿足。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事件经过,仍然忍不住发怒。
“县尊,先让丁师爷说完。”余年比了一个手势。
梁县令脸上余怒未消,哼了一声,他与丁师爷相交日久,平日里脾气亦好,这次实在是气急了。
如果魏郎中在河津县出了事,他这个县令倒还罢了,和魏郎中一起出海的这些人个个难逃一顿刑讯。
“是,一条鲈鱼,不过是大了些,又有什么稀奇呢?”
丁师爷苦笑道,“奇就奇在,那条鲈鱼身上有字。”
“有字?”余年愕然,“什么字?”
丁师爷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不像字,画不像画的鬼画符。
“这便是我按记忆写出来的鱼身上的字迹。”
余年隐约觉得不对,旁边余昇却已经啊呦一声。
“你们把鱼放走了,是不是?”
丁师爷不曾想一个孩子竟这般聪慧,立时发觉其中关窍,只得道:“是,那条鱼实在大得很,当时我们都围过去,正巧就是这时候,魏郎中他惨呼大叫,我们吓了一跳,用网兜鱼的那人没抓稳,鱼又落回了海里。”
“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条鱼而已。”
“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拾来在旁沉吟,他早先做暗卫,审案查案中的诀窍也颇知道一些,“若魏郎中当真死在河津县,或是他状告河津县谋害朝廷命官,这条鱼便是证物。”
丁师爷听得面白如纸,几乎拿不住手里那条帕子。
余昇此时又给他爹拆了一个台:“不,我觉得就算那鱼跑了,也有证据。”
余年看着儿子和相公相争,并不劝阻,而是听了他们两人说话才问:“鱼都跑了,证言不如证物。”
“娘,你看这帕子上的字。”
余昇取过丁师爷手里的帕子,指给余年看。
“这当真是字?”余年疑惑,倒是方方正正有个字形,但不是楷书,不是草书,不是隶书,不是篆书,不是余年认识的任何一种字。
余昇点了点头:“此字名为天书,我亦是在宫中藏书里读到的,据说,河津县附近百年前有一片陆地,陆地上有数千人生活,他们的衣食住行还有文字书画,都和大兴颇为不同。”
“后来,不知为何陆地沉没,虽然与河津县极近,却仅一人抱木生还,带着一些书籍漂流到大兴。待那人死后,那些书,便是沉没陆地留下的唯一证据。”
“后来,宫中便称那些书为天书。如今,整个大兴识得天书的唯有宫中学者数人,亦只能认得寥寥几字。”
余年笑道:“我看不是只有宫中学者吧,小昇你也认识那些字,对不对?”
余昇点头:“我在宫中时学过,认得不多。”
他食指按住头一个像是三片花瓣的字形:
“这个字是海。”
食指挪动位置,指着后面一个画得很像是八爪章鱼的字,余昇略带犹豫地抬头看了父母一眼,才道:“这个字,是鬼。”
丁师爷才一听到这两个字,便跳了起来:“海中有鬼!海中有鬼!”
他叫了出来,又坐倒在椅子上,紧紧抓住椅子把手,喘着粗气,显然十分惊恐。
“真是古怪,”拾来皱起眉头,“谁会在鱼身上刻字?又是谁懂得这种天书的字?”
他知道余昇说的那几位宫中老人,都是一辈子没出过宫,日夜扑在阅读书籍上的书呆子。
不管是其中一人偷溜出来,在鱼身上刻字,再回到宫里,还是有人偷偷将这种文字在民间传播,其中没有什么利益,并不合理。
“除非,是原来的沉没大陆上有其他活下来的遗民,只是我们不知道。”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