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了噩梦,”三月暮好似不放在心上地笑了笑说,“没事,梦已经醒了。”
但是梦醒了,不代表梦里的事情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池上暝把三月暮汗湿的头发拢到一边,学着他之前对自己做过的事,也凑到他颈边亲了亲他的耳垂。
池上暝不会安慰人,他只知道每次三月暮需要安慰的时候,都喜欢和自己亲近,所以他就照着三月暮做过的行为去做了。
可惜他是照着三月暮去做,三月暮却不是池上暝,他没有乖乖坐着任池上暝亲吻,而是按住池上暝的后颈,侧着头吻了上去。
映月轩内的温度逐渐升高,他们没有缠绵很久,分开的时候池上暝也没太反应过来,三月暮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在想什么?”
“在想以后我是不是也要像主人对我这样。”池上暝舔了下唇,诚实作答。
“不用,”三月暮又贴了一下他的唇瓣说,“你不用像我,也不用像任何人,我就喜欢你自己的样子。”
唇上触感温软熟悉,池上暝眨眨眼,却没明白。
三月暮说,不用他像任何人,就喜欢他自己的样子,可他自己是什么样子呢?
他不知道。
他的行为、他的认知、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三月暮那里学来的。
他哪里有自己的样子呢?——
不对,不是所有。
数不尽的纷杂思绪在一瞬间凝成一点,落在池上暝心上,无着无落百年的灵魂在这一刻安定下来。
是的,不是所有,至少,他对三月暮的感情,不是从三月暮这里学来的。
早在三月暮爱自己之前,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爱三月暮千遍万遍了。
在他漫长的一生里,爱三月暮,是他心甘情愿地做过最久的事。
原来,无论是人、是剑灵,或者是任何一个存于世间的生灵,在学会让爱从心中长出来的刹那,就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灵魂。
无一例外。
“主人,你会一直爱我吗?”池上暝字字斟酌地问,“我自己的样子,可能和你所知道的、你所认为的完全不同。”
三月暮手指在池上暝的衣带上打着旋,搅着一片银蓝,他不躲不闪地迎着池上暝的目光,“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如何看你的呢?你又如何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呢?”
池上暝不知道,于是他开口问:“主人为什么爱我?”
“因为想爱你。”三月暮回答。
因为看到你,我会心动,因为有你在,我能安心,因为太多了……
我数不清。
我爱你,所以爱你。
我是一个背着很重很重的担子,走在独木桥上的人,为了不让担子里的东西掉出去,我不能回头,也不能停步,无论是谁在后方唤我,无论是谁挡在我面前,我都只能向前走,一直走。
我为了这个担子,杀了人,乱了天下。
从此以后,百姓怨我恨我怕我,其他玄门想抹黑我,师弟们忧虑我被旁人算计,而我只会越来越讨厌我自己,只有你,在担心我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因此梦魇。
你是跟在踽踽独行的我身后的人,一点一点的,把我担子里的我最不想面对的东西捡走,放到自己的担子里,然后还要提醒我——
桥下多风浪。
你是让我所有的不堪有处安放的人,你要我怎么不爱你?
三月暮靠在池上暝肩上也问道:“那你又为什么爱我呢?”
“因为我感觉到你在等我。”池上暝说。
所以,我就来爱你了。
三月暮其实觉得,他们两个人在这里说着爱来爱去的话,袒露着彼此的心迹,就像两个几岁大的小孩,揣着自以为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交换给对方自己认为最重要的竹蜻蜓和最好吃的糖果一样,幼稚且可笑,但他还是,愿意听池上暝说爱自己,也愿意和池上暝说爱他。
小孩子虽然幼稚,但也真心。
池上暝替他理着头发和衣服,“主人如果不睡了,就下床吃饭吧。”
若山人手不够,他们四人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连轴转了好几天,到现在时间才算是宽松下来,至少到了饭点可以坐下来认真吃顿饭,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好,”三月暮一边弯腰穿鞋一边问,“这么快就做好了?做的什么?”
池上暝:“红烧牛肉、莲子红豆沙和鱼头豆腐汤。”
隐隐的饭菜香飘散过来,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