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坎坷,眉宇间尽显老成稳重,然眼神中又透着一丝意气风发,并不与大多数神仙一般气质脱俗,一身白色道袍,手中执剑,走来时微微扬首,到了近处,只见眉心处一抹狭长的赤红,如朱砂痣,轮廓分明的同时眼神犀利如剑。
不待赤瞳说什么,知月便给她介绍道:“他就是云谷上仙的分身。一个喜欢到处降妖除魔的降妖师。”重音放在了“喜欢”二字上,咬得十分清晰。
神仙自古神排在前,仙在后。在这个世界,仙不过是那些没有完全脱离世俗仍在人界徘徊的神,所以要想成为真正的神,便得抛去七情六欲。
按理说,云谷已经成神,可知月还对云谷上神保留了“云谷上仙”这个称呼,可想而知,她并不喜他。不同立场是一方面,主要的还是他这个人。
赤瞳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一丝的微妙,便没说什么。见知月并无寒暄的意思,男子的眼神在她们各自身上打量了一下,匆匆扫过就当见过面了。
微妙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蓦地一阵刺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将在场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但见方才的血泊里,犹一口油锅一般,一边咕噜咕噜冒泡沸腾,一边有源源不断的黑气注入其中,与此同时,这些黑气发出不同的声音,或发出凄厉的哀嚎,或发出无尽的怨言,或悲伤到了极点……皆是世间最不好的声音。
赤瞳像是回忆起了以往在龙渊里的日子,一面蹙眉,一面隐隐冒着冷汗,几欲呕吐又暗自压下。就在她低头强忍之时,她看见了知月的一只手握成了拳,指甲几乎扎进皮肉里,白的可怕。
她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依然是那张雷打不动的从容自若,清汤寡水地表情像是在看一场无聊至极的戏。她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得一言不发。
那一地血泊化作一个人形只花了十秒,没人知道这十秒夜九儿经历了什么。她脸上的妆容像在回应身上的嫁衣,红得可怕,却又十分妖艳魅惑,那一双狐狸眼此刻更是被凸显的无可挑剔,红唇一挑,似笑非笑,胜似佳人,却比毒蝎甚。
夜九儿望向男子,勾起红唇,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久别的重逢:“别来无恙啊道长,这几百年真是幸苦你了。我以为自从上次一别,你飞升去了。”
不管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都让知月忍不住将思绪捋一捋,最后得出的结果可能有二,一是小夜与云谷上仙认识,二是她并不知道他已经飞升。
男子并未纠正她后半句的错误。其实,夜九儿说的全错,但对她来说,无所谓对错。他也并非有要与她废话之意,待话音刚落,他便提剑刺了过去,这一剑对准她的心脉,注入七成灵力。
对他们来说,这一战注定不可避免。赤瞳原本还在想,知月不是奔着那狐狸精来的么,为何不出手,只因对方是与她认识的降妖师?如今一看,或许她在尊重狐狸精的选择,也未可知呢。
即使是分身,他也拥有绝大多数降妖师不可胜过的实力。挥出去每一剑,皆势如破竹,强悍的灵力如同滔滔江水,源源不断。反观另一方的夜九儿,虽然拥有很强的怨念作为加持,妖力大增,但到底不能一直这般,很快便有不敌趋势。
若不是夜九儿,而是青丘的九公主,那现在的幻境之术可谓空前绝后,早已飞升成为九尾狐仙,以天为幻,以地为境。除非那人拥有灭世之力,否则,即使云谷上神本尊亲临,也要被关个十天半个月。可她现在,满脑子的背叛和报复。
无论她使出何种幻境,皆被男子一剑破之,势必要将她逼到绝境。愈是如此,夜九儿的情绪便愈加难以控制,狂态百出,自始至终都在死死盯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只一心降妖除魔的男子。
随着最后一道幻境破碎,夜九儿终是败在了他的剑下,狼狈地跪在地上,蓬头垢面,眼球充血。
夜九儿抬起头来,已不再是倾城之色,而像一个发了疯却尚有几分冷静的疯女人,指甲在地上划出好几道血痕,笑着质问男子道:“云谷上仙,你真的好意思么?!追了我五百年,从青丘追到人界,还不打算放过我。上仙,你要是看上我便直说,不就是这副皮囊吗……哈哈哈哈……”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这时胸口里涌上来腥甜的液体,随后哇的一下吐了出来,擦了擦嘴角遗留的黑血,笑了几声,又道:“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当年的事情我不信你分不清谁对谁错。你明知道,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却从来不问我,我甚至怀疑过,你跟你那徒弟一个德行。”
男子这才吐出四个字来,将她打断:“恶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