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过来的时候,他狼狈地低下头,懦弱地不敢对上苏眠的视线。
苏眠七岁了,已经懂了基本的是非,苏长安怕,他怕苏眠会怪他。
尽管,确实都是他的错。
花草是他种的,精灵自然便是他豢养的。
即便,他起先并不知情,但这不是他逃避的理由。
所以,他根本不敢对上苏眠的眼睛。
他怕从苏眠的眼中看到厌恶的情绪。
然而,让苏长安意外的是,并没有。
他看见苏眠轻轻放下苏管家已经僵硬的身体,带着满身血迹,从远处朝他一瘸一拐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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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预想中的责怪没有铺天盖脸的朝他砸来,迎接他的,是苏眠那冰冷颤抖的小手。
在他将近窒息的紧绷中,他听见苏眠用着几乎哽咽失声的声音轻轻地叫他:“长安…回家,我们……带阿爹回家,下雨了……你身子不好……”
紧绷的身子,在那一刻放松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好……我们回家……”
苏眠没有再说话,只是跟在他身边麻木的走着。
苏长安不记得他是如何走出那片树林的了,因为还未走出树林之时,他便已经陷入昏迷中了。
他醒来时,家中已经替苏管家处理了身后事,因为昏迷,他尚未来得及送苏管家最后一程,他见到的,只有大家为苏管家用石砖砌成的新坟。
从那以后,苏眠再也不曾唤他长安,而是像曾经的苏管家一般,唤他小公子。
兄长和阿羽统计了当月里受到侵害的人家,携着重礼挨家挨户的去上门赔罪。
苏长安见到两人时,两人身上没一处好肉。
身上,头上,全是被那些受到侵害的人家的家人们用农具还有家具一起砸伤的伤口。
他们不肯接受兄长和阿羽的道歉,要他为他们的亲人偿命。
兄长哪里肯?
那自然是不能的。
可是,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即便你只是无心之失,可错了就是错了,你不能要求他人为你的错误去承担一切。
年仅十岁的苏长安,在漆黑的深夜里,提着一盏泛着暖光的灯笼,一个人出发了。
他知道,此一去,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但他却是非去不可。
他拿着白日里从兄长书房里誊抄的名单,挨家挨户的上门赎罪。
他并未携带什么贵重物品,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安慰,是侮辱,是对人命的践踏。
贵重物品可以送,但需得放在后头他们原谅他以后,只有在那时候起,他们才会心安理得的收下。
所以,他只身一人去了。
一盏明灯,一身孝服,在一户户人家门口前长跪不起。
临近晚冬的天,冷的厉害。
在这样骇人的低温中,每日夜里,苏长安都会冻得嘴唇发紫,身子瑟瑟发抖。
可一句接着一句满含着稚嫩嗓音的“对不住,请你们原谅”之类的话语,却在寂静寒冷的夜里,清楚又洪亮的响起,一点一点的传进人们的耳朵里,眼睛里,心里……
起初,苏涉是不知道的,他只以为这些人家悲伤过去,态度有了缓和,这才接受了他带过去的歉礼。
直到一日夜里,苏府的大门被一户人家拍得砰砰作响,等看到他们怀中险些被冻死的苏长安,苏涉才知道,原来那些人家态度缓和如此之快,是因为自家弟弟。
在无人知道的夜里,他十岁的弟弟,便已经背上了人命的枷锁,学会为自己的过失赎罪了……
此后,苏长安的身体一落千丈,莫玄羽没有办法,他重操旧业,又开始一年到底四处奔波去寻各种名贵的灵药来替苏长安弥补身子的亏空,这灵药,一寻就是十七年,从未间断。
而那些观望的人家,本以为苏长安就这样罢休了,却不料,苏长安人不大,性子却倔强不堪,愣是拖着一副病殃殃的身子,挨家挨户的跪完了所有名单上的人家,得到了所有人的原谅这才作罢。
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这么些年来,苏长安被流言蜚语淹没之时,也会有看不过眼的人们会替苏长安鸣不平。
即便,苏长安从来不曾否认过什么。
得到了所有人的原谅后,苏长安活泼的性子沉寂下来。
他开始变得格外沉默,也不爱出府了。
原先的猪蹄已经变了味道。
李老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