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冷不丁见到那种完全无害、却让人提心吊胆的脆弱感,就好像满是裂痕的玻璃花瓶被一根细线提吊着悬在空中,正常人的第一反应绝不是伸手去接,而正因为能预见到它一触就破的命运,反而情不自禁地想要远离。
新柳河边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岸边茂密的树丛下堆满松软潮湿的落叶,两岸比河面高出不少,未经修缮的乱石和土坡看起来相当陡峭,旁边斜斜地插着一块“禁止游泳,禁止垂钓”的告示牌。
尸体被安放在河岸上,袁航带上手套和鞋套,跟法医一起蹲在塑料布旁边观察。死者皮肤苍白,口中有白色细小泡沫,尸斑浅淡,手指表皮皱缩,典型的溺死征象,后脑有一处很深的伤痕,伤口处有肉眼可见的泥沙。
死者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卡其色休闲长裤,棕色系带休闲鞋,手腕上戴着一只机械表,指针停在了十二点零八分。
“死者虽然后脑有挫伤,不过从尸体征表来看,死因十有八/九是溺亡,初步推断死亡时间为14个小时左右,也就是昨晚11点到凌晨时分,更具体的还要等进一步的详细检查。”法医扶着膝盖起身,袁航扭头问旁边的派出所民警:“报案人是谁?”
民警是个年轻小伙子,可能还没习惯直面尸体,视线一直往旁边飘:“报案人是几个在河边钓鱼的退休大爷,远远看见排水口那有东西卡住了,出于好奇凑过去观察,发现是个人,就立刻报警了。”
“现场有什么遗留物证?”
勘验人员举起一个透明证物袋:“死者裤子左边口袋有两颗牛奶糖,没有其他随身物品了。”
“手机呢?钱包钥匙身份证件……什么都没有吗?”
对方摇摇头。
袁航摸了摸下巴,喃喃嘀咕:“不是吧,还是个无名氏?”
民警指着他的左后方:“袁哥你来之前,我们已经以尸体发现地点为圆心,在附近搜寻过一遍了,没发现什么特殊的物证。”
袁航顺着他手指扭头看过去,不远处的河道边有一截巨大凸起的钢筋混凝土水管,管口盖着铁丝网,附近区域漂浮着水草和垃圾。
这里很可能不是第一现场,但离第一现场不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不幸之中的幸运:死者落水后被水流带到附近,刚好被排污管拦住,才能这么快被人发现,如果毫无阻滞地顺流而下,过几天后再发现,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抬起下巴指向饱经风吹雨打锈迹斑斑的告示牌,揶揄地问:“不是‘禁止垂钓’吗?”
“呃,”民警讪讪地说,“我们也劝阻过了,但是劝得太狠吧……怕大爷犯心脏病。”
袁航耷拉着眼皮“嗯”了一声,他是个天生下垂眼,放松时面相显得有点惫懒:“今天看见这场面,大爷就能睡得香了。”
民警没忍住笑了一声,想起这是命案现场,赶紧把笑声咽回肚子里。袁航又回身仰着头四下寻摸了一遭:“这里没装监控吗?”
“这片还是未开发区域呢,附近是污水处理厂和垃圾站,平时除了钓鱼大爷,基本没什么人来。”
“那就只能调旁边主干道的监控了,搜索范围还要往上游更远处推进,还有对岸也要纳入搜寻。如果他真是自杀的话,手机和随身物品说不定还留在上游的某个地点。”
袁航撑着膝盖起身,无言地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能让迷题迎刃而解的“线索”就像这条河里的鱼,他开始理解大爷的心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