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融为一体。
但如果有猎物经过,它就会忽然睁开黑曜石般的眼睛,扑向猎物,只需要短短几秒,猎物已经被拆吃入腹。
眼前少女滴溜溜乱转的乌黑眼珠,像极了他曾见过的那只雪狐。
等雪狐从他脑中消失的时候,只剩最后一个指甲盖没被染完。
叶琛的手很烫,这样攥着他的手,认真地把花汁涂在他手上,便连目光都带上浓烈的烧灼感。
他猛地抽回手。
小拇指的指甲盖被涂完一半,他迎着少女错愕的目光,低声道:“太烫了,你体温好高。”
叶琛怔愣片刻,挠了挠头:“哦,我第一次摸你的手,也觉得你好凉,像雪一样,我都怕我捂化了。”
半晌,她看着他最后半个指甲盖,提议道:“那我这次不碰到你,给你涂完?”
手上,因为他方才猛烈的动作,红色的凤仙花汁斜出一半,在手背划出一道殷红的纹路,红梅映雪,纷纷而落,像少年人积满书箧的心事,又容易激起某些荒谬的联想。
两人此时距离极近,叶琛温热的气息喷在他手背上,像雪狐湿漉漉的呼吸。
他垂下眼,将挽起的衣袖放下,遮住染红的指尖。
“不用了。”
他道。
*
仔细想来,他和叶琛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其实是很轻快的。
他也确实觉得,这位剑修在剑道上的天赋世所罕见,他们不过同行一路,她就能把一路上他用过的剑招全部复现出来,她的剑并不叫洗霜,而是叶琛她自己。
所以后来万剑阁的剑首和这位剑道天才结契,也是理所当然。
洗霜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他看好的剑修竟会为了个凡人失魂落魄,剑都拿不稳了,宁愿拿自己半生修为吊着那人的命。
但后来他在凡间待久了,情爱故事听过许多,似乎又明白了一点——因为叶琛喜欢那个男人,所以她赔上自己都要去救他。
等他明白这点的时候,他已经与叶琛吵过好几次架,每次都不欢而散,但又因为剑契冥冥中的牵引,他们总会再次相见。
有时候是秘境里碰见,有时候是洗霜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闲云宗门口。
所以他又想,自己是不是太严苛了,对于剑灵来说,剑道上的修行就是全部,但对于叶琛不是。
她有她的爱人,她的生活,她的生命是和他不一样的。
他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接受这件事情,直到叶琛有一天说要解除剑契。
她说:“我于剑道已难以进境,不如你我解契,你可以再寻一位剑修结契,也好早日突破幻境。”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记得他最后对她说:“叶琛,你以为剑契就像你去买桂花糕,想买就买吗?”
凭什么要结契的是她,提出解契的也是她,他就只能被动接受?
他想,难道叶琛就因为喜欢那个男人,如此决然地放弃了自己在剑道上的天赋和修行吗?
参天巨木上,霜花簌簌而落,季知年在睡梦中隐约听见风雪呼啸的声音,不愿睁眼,翻过身拿手捂住耳朵,接着睡去。
洗霜栖身在这株古树上,眉眼低垂,火光映着季知年的侧脸,他的眉眼走势很温柔,像冬日汩汩冒泡的热泉。
他长得有些像一个人,有段时间洗霜几乎天天见到那张脸,那人总来给叶琛送点心,也教她写字,谈不上哪里不好,但洗霜就是直觉不喜欢那人。
后来叶琛忽然要和那人成婚,他也觉得奇怪极了。
直到听多了凡间的情爱故事,他听到这样一种说法——其实人终其一生都在爱一个人,后来遇到的所有人,都成了那个人的注解。
此时近距离看季知年的脸,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叶琛或许并不是爱苏二爱到了要弃剑道不修的地步,而是对这位早死的大师兄余情未了。
几点冰花砸在季知年鼻尖,他脸上瞬间结了一层冰霜,一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入手冰凉一片,是水。
下雨了?
他抬眼看了眼夜空,万里无云,是个晴夜。
季知年抖了抖肩,把脸上的水擦干净,抬眼望向远处的古木,那位剑首仍然栖在树上,姿势都没换。
总不好因为疑似有人往自己身上洒水,就去问他吧。
季知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算了,反正已经醒来,干脆开始收拾地上的火堆。
洗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