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年打算撤了。
右大将被他刺激成那样都没有暴走,这也太能忍了。再耗下去,他也讨不着便宜,不如直接开溜,换一个战场。
张威却不同意。
虽说计划不如变化,眼下的战果不如预期。可是他们三个人吸引了这么多匈奴人,甚至连右大将都被牵制住了,不能南下,对高阙塞以及朔方、五原的反击都有大利。
哪怕能多拖一天,也是好的。
他们的确可以走山路离开,但如此一来,右大将也会离开,可能重新考虑南下。
就算右大将不走,继续追击他们,情况还是和之前一样。他们被匈奴人追得疲于奔命,没有个喘息的时候。
与其如此,不如就在这里和右大将对耗,看谁更有耐心。
实在不行,再撤也来得及。
如果右大将熬不过,先撤了,他们还要有机会追上去,多砍几个脑袋。
主力咬不住,杀几个殿后的总没问题吧。
赵延年觉得有理。
相比之下,自己有点太毛躁了。
“行,听你的。”赵延年嘿嘿一笑。“我觉得你做个燧长太可惜了。你比老王头更适合做塞长,甚至可以做个都尉。”
“可惜我没有漂亮的姊妹,否则别说塞长、都尉,将军也做得。”张威笑道。
赵延年摇摇头,有点无语。
他在边塞几个月,听惯了这种很难说是什么心态的调侃。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卫青是因为姊姊做了皇后才封侯拜将,却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卫青本人的才能。
天子对卫青有没有偏袒?
自然是有的。
但卫青能封侯拜将,只是因为天子的偏袒吗?
显然不是。
卫青对汉军骑兵战术战法的改进,以及之后霍去病大胆穿插,千里奔袭的胆气,都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甚至可以说是超越时代的军事变革,这才是他们能够建功立业的根本原因。
天子的恩宠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发光的机会而已。
但普通人不这么看,就连大史学家司马迁,都将卫青、霍去病的成功归于天幸。
赵延年清楚这一点,但是他无法向其他人解释。每每听到这些言论,他能做的只是苦笑。
他甚至不能为卫青辩解,以免被人当作攀附权贵。
这时候的汉人,尤其是戍卒,侠气极重,非常讨厌攀附权贵的人。
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一般不参与此类讨论。
嘴炮解决不了问题,有这时间,不如练武。
决定了不走,赵延年就和张威作了分工。
张威守在险要之处,不让匈奴人继续深入。
他则游走于山岭之间,偷袭匈奴人,让匈奴人不敢过于深入,同时绷紧神经。
既然决定对峙,那就谁也别想闲着。
他虽然没有赵破奴的超远射程,可是三五十步以内,即使面对以骑射着称的匈奴人,他同样有一战之力,尤其是在险峻陡峭的山岭上。
下了马的匈奴人和瘸子有区别,但不大。
——
赵延年小心翼翼的翻过一首山岭,平复了一下心情,调整呼吸,凝神倾听。
隔着一块巨石,几个匈奴人就在十步之外,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
听得出来,他们被这一天的追逐搞得也很烦躁。
进又不敢进,退又不敢退,明明离汉境只有几十里路,就是不能冲进去掳掠一通,只能在这里对峙,这一趟大概率要白辛苦,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怨气。
赵延年听了一会,很同情他们,决定帮他们解脱。
抽出四支箭,一支搭在弦上,三支夹在手指间,深吸一口气,闪身而出。
拉弓如闪电,放箭似流星,“嗖嗖嗖嗖!”四箭连发。
最后一支箭刚离弦,赵延年就抽身急退,根本不给匈奴人反应的时间。
至于匈奴人的死活,他也不在乎。
反正不能割首级,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目的就是制造恐惧。
片刻之后,一个匈奴人终于反应过来,发出凄厉的惨叫。
赵延年藏在隐秘之处,静静地听着,估计出了自己的战果。
三死一伤,或者两死两伤,他似乎听到一个重伤者的呻吟。
匈奴人听到呼救声,立刻赶了过来,脚步声杂乱,至少有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