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西南还是北疆,不仅关系到朝廷调用物资,更关系到很多人的利益,而这些人未必都是出于公心。他们在乎的不是天下安不安,不是百姓苦不苦,而是自己能不能建功,能不能封侯。”
张骞说完,深深地看了赵延年一眼。“你可别以为所有人都是为民请命。”
赵延年恍然,随即反应过来,甚至有点尴尬。
张骞说的这些人,就包括自己,至少看起来如此。
他希望朝廷对匈奴用兵,不就是想建功封侯?
“大夫,我……”
张骞摇摇手。“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你。你只是一个戍卒,到哪儿都一样,无非杀敌领赏。至少这个敌人是匈奴人,还是西南夷,并无区别。”
赵延年更尴尬,甚至有些恼怒。
这就是说我不够资格呗。
但他没再说什么,他明白张骞的意思。
张骞说这些,并不是要贬低他,而是提醒他,让他不要成了某些人的喉舌。
——
与张骞聊了半天,赵延年受益匪浅,知道自己浅薄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里面的水很深,不是他一个普通戍卒能掺和的。
最适合他的路,还是去平虏燧做戍卒,砍髡头换赏钱,然后积累经验,从底层做起,一步步升迁。
张骞的想法和王君曼近似,只是说法不同,站的高度不同。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是为他考虑。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大夫在家吗?”有人在门外叫嚷,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太友善。
张骞皱了皱眉,告罪起身,下了堂。
赵延年跟着起身,来到前院,隔着院墙,就看到一群手持长戟的士卒,正围着他那匹白马。
赵延年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刚才与他冲突的那几个恶少年,正躲在不远处,一边闲聊一边看着这边,正好遇上他的目光,顿时一惊,然后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赵延年明白了,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再怎么说,张骞也是太中大夫,不至于被人欺负到门上来还忍气吞声吧。
真要如此,那就可惜了他这一米八的大个子了。
张骞开了门,打量了一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领头的中年官员身上。
“尹君,不知有何指教。”
中年官员拱手施礼,皮笑肉不笑。“这匹马是大夫家的?”
张骞摇摇头。“是我的客人的。”
“不是哪一位贵客?”
张骞没理他的问题。“这马有什么问题?竟然惊动了右内史?”
中年官员明显有些不安,连忙说道:“大夫言重了。区区一匹马,如何能惊动右内史。我只是顺路经过,听到举报,听说涉及大夫,生怕弄错了,这才赶过来看看。当真是你的客人?”
“不仅是他的客人,还是我的客人。”东方朔提着剑,走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中年官员。“夫子厩焚,问人不问马。你倒好,问马不问人。那你倒说说,这匹马有什么问题?”
中年官员看到东方朔,尤其是看到东方朔手里的剑,更加不安,连忙躬身施礼。
“岂敢,有人报案说,他买了这匹马,但对方收了钱,却不肯给马,还动手伤人,所以一路追踪到此。看来是误会了,告辞,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