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几句,灌屏转达了李椒的安排。
因为共友阵亡,代郡的军事力量折损过大,时间又非常紧迫,李椒请示了天子,从建章营挑了百名勇士带到代郡来,重建代郡的力量。
这些人的武艺都没问题,缺的是实战经验,更不了解匈奴人的战法。
赵延年从草原来,与匈奴人多次交手,还与伊稚邪的亲卫营对阵过,了解匈奴人的战法。张威久在边塞,也熟悉匈奴人。李椒将他们留在郡治,就是想请他们为新上任的将领介绍匈奴人的情况,以便应对。
不出意外的话,伊稚邪很快就会再来。
赵延年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说的这些将领中,包括府君吗?”
灌屏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当然,府君会出席。”
赵延年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出席。”
灌屏沉默片刻。“我会建议府君一起受教,恭听赵君指点。”
“灌君,你误会了。”赵延年摇摇头,苦笑道:“我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我更愿意去边塞斩首换赏。可是既然接受了府君邀请,来为府君效力,就希望对得起府君的信任和酬金。”
他顿了顿,说道:“我知道府君父子爱兵如子,所得财钱,大多分给士卒,并没有多少积蓄。你那天送去的谢礼,怕是所剩无几的钱财。”
灌屏的嘴角抽了抽,随即严肃起来,拱手施礼。“诚如赵君所言,府君对赵君期望甚厚。若赵君有所进言,理当采纳。还望赵君不弃,言无不尽。”
赵延年点了点头,对灌屏此刻的态度表示满意。
“府君亲自巡边,了解地形,这是好事。向熟悉匈奴的人打听匈奴战法,这也是应该的。可是只向我们几个打听,就有些狭隘了。我们的确对匈奴人有所了解,但我们毕竟刚到代郡,比我们更了解匈奴人的很多,府君视而不见,如何能收拾人心?”
灌屏若有所思,沉吟道:“败军之将,能有什么高见,沮丧士气罢了。赵君被匈奴人称为天武士,这才能鼓舞士气……”
“这并不冲突。”赵延年抬起手,打断了灌屏。
他看出来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灌贤也是个直肠子,谈不上什么谋略。
他不能太委婉了,还是直接一点好,免得耽误事。
“还请赵君指点。”
“有军功爵位在前,士气并不难鼓舞。但如何击败匈奴人,却需要更多的心思。代郡将士之所以战败,这里面必然有原因。了解这些原因,避免再犯,这才是取胜之道。如果明知有所不妥,却不关心,以至于重蹈覆辙,岂不可惜?成功给人信心,失败却能给人教训,两者不可偏废。”
灌屏有点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赵君,我懂你的意思了。这的确是之前没想到的,我一定转告府君,让他注意。”
他想了想,又道:“现在该怎么做?”
“请灌君安排一下,以府君的名义,带着我们去探视受伤的将士。并安排书吏,将他们讲述的作战经过记录下来,相互参证,希望能找出此战的全部过程。”
灌屏觉得有理,立刻答应,转身去安排。
赵延年有点后悔。
应该将李伯一起带到代郡来,别的不说,让他教李陵读书也是好的。
这些大老粗,思维太简单了,连个弯都不肯转啊。
不得不说,颇有李广之风。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明明手握重兵,身负重任,一听说有匈奴射雕手,带着几个人就冲出去了。
大哥,你是统兵的大将,不是行走江湖的武林高手啊。
就这么喜欢和人单挑?
——
一连数日,赵延年带着李陵,跟着灌屏去探视受伤的代郡将士。
他不止是送点东西,再说几句“好好养伤”之类的废话,而是仔细询问他们的作战过程,从决策到战斗,凡是与这一战相关的,他都想知道。
随行的两个书佐手不停挥,将听到的细节一一记下。
得知新来的府君是李广的儿子,这些将士们就激动起来。
李广不仅是名将,还做过代郡太守,有些年纪大的将领还记得他。共友阵亡时,就有人感慨,如果太守是李广,绝不会招此大败。
听到这样的言论,赵延年只能说他们都有名将滤镜。
李广打的败仗也不少,甚至本人都被匈奴人生擒过。
这些人选择性的失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