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一路辗转,她们从百色过河池,终于到了柳州,进城已经是傍晚,该寻找住宿的地方,沿街而走,经过乐群社,是柳州出名的旅馆,西洋风格的建筑,当初离开桂林的时候,从柳州经过,也曾经看到过的,只可惜以自家的财产与身份,难以入住,当时望着乐群社漂亮的楼房,满怀羡慕地很是感叹了几句:
“你看有小汽车停在门前,不知是哪位大官的太太。”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够到这样的旅馆去住几天。”
然而此时再看到乐群社,已经是面目全非,到处都是碎砖,各种凌乱的杂物四处抛掷,简直就像一个垃圾堆,倒是依然有人住在这里,有西装革履的人进出,还看到有外国人,是昂然的美国军官,想来乐群社纵然如此光景,仍然算是柳州有品位的旅馆,可依然是惨,一年前的向往,到这时所剩无几,只有对往昔光彩的追忆。
吴美霞叹息着说:“乐群社啊,怎么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黄菲往四面一看:“姐姐你看这里的人,我们这还是战胜国呢!”
道路旁草棚里住着人,棚子前的竹竿上挂着晾晒的衣服,虽然柳州已经光复,可是人们无家可归,大半城市都已摧毁,又有瘟疫,还没进入柳州,路上就听说,这里霍乱流行,当时真的想绕城而过,然而那样走的路就太远了,只好依然是从城中经过。
望着街边送瘟神的热油锅,吴美霞幽幽地说:“也不知道日本如今是什么样子。”
听说挨了两颗奇大无比的炸弹,给毁了两座城呢。
柳州是如此令人恐慌,她们只在这里住了一天,第二天便赶快走了,路上很幸运,搭上了一辆运送军需的卡车,所以第四天,遥遥就望见了桂林城。
黄菲眼望着前方象鼻山上的普贤塔,无限神往地说:“啊,桂林,我们终于回来了!”
旁边一个押车的士兵吸着烟,噗嗤一乐:“小姐,不要这么早就高兴哦,等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和柳州差不了多少。”
黄菲听了,心头登时便是一沉,吴美霞的面色也暗淡下来,问着他:“桂林也给毁得不成样子了么?”
那个国军士兵摇头晃脑:“太太,你猜也猜得到,日本人眼看保不住桂林,要撤退的时候会怎么样?”
吴美霞本来还怀抱着一线希望,到这时一颗心也不由得凉了半截。
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国军坐在麻袋上,望着她们两个,又瞥了瞥清清,不住地笑,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人,尤其是这位小姐,太有趣了,身上穿的和脚上的很不搭调,自己纳闷半天了,眼看要到地头,实在耐不住,一定要问出来:“小姐,你从前是当过兵,还是怎么?”
黄菲微微一愣:“啊,为什么要这样问?”
那士兵咯咯地乐:“你这穿着草鞋呢,绑腿也打得很不错。”
虽然上身是绣花衫子,还是喇叭袖的,不过下面是青布裤,小腿缠着绑腿,脚下居然是一双草鞋,实在是太怪了,她把上面那衣衫换一换,再戴一顶帽子,直接就能进队伍。
国军中也有女兵的,救护队里面很多见,另外还有搞情报的,有一次自己去师部,看到那里的电报员,是女兵,所以这年头女人当兵,也不稀奇,这位黄小姐这个样子,与那些女兵很有点像,倘若真的编入军队里,大约只要简单训练一番,就可以上阵了。
黄菲轻轻一笑:“走这么远的路,这样轻便些。”
旁边清清脱口而出:“我表姨去过延安!”
吴美霞的手掌心立刻就拍在了她的脑袋瓜上:“别乱说。”
清清满不服气地扬起脸:“去延安又怎么?别人都去不了呢,表姨就是有本事,什么都会,会编草鞋,还会防投毒!”
国军的那个士兵登时有一点目瞪口呆,望着黄菲便有点发愣,去过延安啊,这可不一般,难怪是这副做派,也不知在延安是受过怎样的训练。
然后便谈起延安,在延安是怎样的生活,清清是很为黄菲的延安经历感到自豪,那士兵没有太多的政治观念,只当做听稀奇,吴美霞到这时也难以阻止,黄菲一看,既然这样,索性都说了吧,便也无所谓,讲起当年在女子大学,清早去延河边出操,白天黑夜演习行军,紧急集合,自己的绑腿行军回来便都散了,说着说着,眉飞色舞,那个国军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心道原来练过这些,那确实是可以直接补充进队伍里,到后来吴美霞也含笑听着,觉得很有意思。
她们正聊得热闹,忽然卡车“戛”地一下停住,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