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梅小姐,真好还能看到你,可不是要搬家么?真是舍不得,多年老邻居,这些年互相都有照应的,舍不得老楼里面人情温暖,好像一家人,只是分了新屋给我们,不得不走了,梅小姐,得闲饮茶啊,就在福来邨,永隆楼。”
梅思笑一笑:“韦太好福气。”
韦怀珍嘴角扯得更开:“有福气,也要男人肯争气,永隆楼呢,可惜不是走lift,好在倒还不高,我们是在三层,尽可以爬得动,要说德龙能有今天,也都是靠了朋友们帮衬,今天要走了,本来很想请老邻居们吃个饭,只怕大家都忙,抽不出空闲,以后有缘再见。”
梅思轻轻歪着头,笑道:“只怕到那时,韦太已经记不得我们。”
韦怀珍也哈哈笑起来:“梅小姐,你真是爱说笑话。”
说完扭头走了。
望着韦怀珍那亮光灿灿的背影,梅思静静站立片刻,心中其实并没有讽刺,韦怀珍靠着□□打手阚德龙,自己能够有今天,其实也是多凭了封建统治阶层的旧家族留下的财产。
阚德龙一家搬走之后,他那间屋一时便空置着,一把锁挂在门上,苏凤香每次经过那门前,总要对着撇撇嘴,回来后对梅思嘀咕:“人都走了,也不说把那房子给别人分分。”
比如说自家,倘若能开了那门,让来娣夫妻两个住进去,宽松多少?
梅思笑着劝道:“回头有更好的地方住。”
苏凤香用力抿了两下嘴唇:“回头一定要让招娣把她女婿带来,看家里这样多人,怎么还不换房给我们?”
果不其然,半年之后,十月底,苏凤香得到了通知,可以迁入彩虹邨,苏凤香欣喜若狂,一面叠着衣服,一面不住口地说:“六个人的房,有lift呢,这可好了,上下方便,阿拉如今也不比年轻人,人一过了四十岁,气力就一年不如一年,再爬这样高楼就吃力,就住这样的楼,蛮好。梅小姐,侬什么时候搬出去?就搬阿拉那里,一栋楼,往来方便。”
梅思笑道:“好呀~~”
这是苏凤香望眼欲穿的一套房,心急如箭,三天两日收拾了家什,十一月一号礼拜天,便叫了一辆车,把东西都搬了过去,梅思也跟了车过去帮忙,到那里整整打扫整理一天,把招娣的一张小床安在客厅角落里。
到五点钟匆匆烧饭,招娣煮了一锅面,几个人围坐着简单吃了,梅思便站起身告辞要走,苏凤香并没有虚留:“今天多累侬,快回去好好歇歇,阿拉一时抽不出空回去看侬,那老房子,当初巴不得离开,如今想想,倒还有点难过,好处是侬以后都清静了。”
梅思笑一笑:“大家都宽松许多。”
林泳涵拿起皮包:“阿姨,我也回去了。”
苏凤香又转向他,热情洋溢:“泳涵,这次多亏侬,谢谢帮忙,记得来玩。”
林泳涵呲牙笑了笑,与梅思一同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走出一段路,梅思转头对他说:“你的使命完成了。”
林泳涵咯咯地乐:“到这时便可以走了,石硖尾实在太小。”
他原不愿住到这拥挤简陋的地方,况且又是同女朋友家人一起。
至于彩虹邨呢?
“我们还没有计划这样快就结婚。”
又望着梅思:“梅姨这些年也是辛苦。”
梅思笑道:“却也有许多温情。”
林泳涵笑道:“是的。只不知阿姨家里搬过来,后面会不会又安排人住进去?”
梅思摇头:“但愿不会,阚生的那一间屋,搬进来的是姐妹三个。”
已经不再是必得五个人凑一间了。
石硖尾的七层大厦啊,在当年或许还觉过得去,到如今已经很显简陋了,新楼又是一栋栋拔地而起,虽然称不上奢华,起码有自己的卫生间和厨房,就比如彩虹邨,客饭厅不必说,还有露台,可以在那里晾晒,所以除非实在迫不得已,否则不愿住昔日徙置楼,尤其梅思又是与苏凤香一家合住,旁人家中即使拥挤,毕竟是一家人,她这边是两家,虽说多年同住唇齿相依,感情深厚,终究没有那样无拘无束。
同行了一段路,到巴士站,梅思的车先到,两个人便分手,晚间八点多,终于回到石硖尾,一路爬到七楼,进门之后开了灯,顾不得屋内一片狼藉,梅思一头便倒在床上,真累啊,浑身的筋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