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敲定了稿件的事,学校也开课了,梅思便辞别柏翠与何思连,回到香港,打开石硖尾的家门,把行里丢在地上,顾不得多看一眼,便进入梅林,急不可耐地誊写稿件,是在船上匆匆写的前言:“……许教授勉励我,‘这么多年,人自然会有新的想法,况且日记不会记录所有,肯定有一些是没有写在上面的,经过四十年沉淀,到了写回忆录的时候’……”
写着写着,她抬起头来,真的快啊,转眼四十年了。
石硖尾的光阴如同电影剪影,三年之后,一九八六年,贺健莲依然卖凉茶,梅思也依然整日跑交易厅。
四月二号这一天傍晚,梅思从外面回来,路过凉茶铺,贺健莲远远地就招呼:“她梅姨,你回来了!来喝一杯茶!”
梅思笑盈盈走去坐下来,不等她多说,面前便是一杯罗汉果雪梨茶。
贺健莲乐呵呵道:“今儿可热闹?”
梅思喝了一口雪梨汤,点头道:“第一天开门呢,人山人海,原本四个会的人都凑到这里来了。健莲姐你可惜是要守着铺子,没有去看,不然你肯定开心,比过年还热闹呢。”
贺健莲拍手大笑:“我可不是挺想去?只是脱不开身。这下可好了,四家合到一起,以后挑股票,再不用跑这家问那家的了。”
两个人谈着四会合一,香港会、远东会、九龙会、金银会合并为联会,以后买股票更方便了。
梅思说:“恒生指数一直在涨。”
贺健莲低头盘算:“再投多少钱进去好?该买哪一只?”
两个人便谈股票经,贺健莲如今已不是委托梅思操作,几年前筹措了资本,二番入股市,她便自己买卖了,毕竟这么多年看梅思交易,早已经熟悉了。
忽然间有人招呼:“梅姨,健莲阿姨,在谈天?”
贺健莲连忙抬头:“啊呀彩霄,下班回来了?吃过晚饭了没?”
彩霄笑道:“在外面吃过了。”
贺健莲絮絮道:“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愿意自己煮饭,其实时间还早啊!又比不得那些工厂,九十点才收工,你每天回来,天还没黑呢……”
彩霄嘻嘻笑着走过去了。
梅思乐着说:“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在外面吃很便利的,也不是很贵,省了煮饭的时间,好好休息,第二天再努力做事,倒也划得来。毕竟与我们不是一代人,想法不同。”
贺健莲望着彩霄闪进楼门的背影,叹道:“年轻真是好啊,人老了,就喜欢看到年轻人,彩霄搬回来住,蛮好,免得你那楼里面都是生面孔。”
梅思笑道:“彩霄已经搬来两年,这楼里当初的新人,也早就成了旧人,你还在念叨。”
彩霄啊,也不很年轻了,已经过了四十岁。
联交所成立,梅思如鱼得水,如今报价都是统一的,不用比来比去,买卖股票省心了许多,劲头更足。
七月十八号晚间八点多,梅思下了巴士车,一路脚步轻快,进了楼门,迎面撞见彩霄:“梅姨,你回来了,比平常晚了些,有好事情?这样开心!”
梅思呵呵地乐:“在外面吃了饭,又看了电影。今天很好,买了‘大家乐’的股票。”
今日第一天上市,自己买了两百股,心情好,便出去庆祝。
彩霄笑道:“‘大家乐’么?她家倒蛮好,我一些朋友常在那里吃饭,想来股票能涨。”
梅思点头:“我也是看中这一点,才买她家的股票。”
香港这样小的地方,上市股票数得过来,只是即使如此,自己也不是全能晓得,报纸上倒是有各只股票的评论,都是专门人员在分析,很是专业的了,然而毕竟不是自己亲身调查得来,梅思还是希望对自己交易的股票,能够有更多了解,“大家乐”她是知道的,港岛各处开许多分店,自己去过的几家店,客人都很满。
梅思望着彩霄手上的提包:“出去玩么?”
彩霄笑道:“有人想请我画封面和插图,现在去谈一下。”
然后赶快又说:“之前有人找你,说明天还来的,我上楼的时候,正看到她塞一张便条到你门缝下面”
梅思一愣:“是谁?是白太太么?是东妹姐么?”
彩霄笑着说:“不是熟悉的人,那些我都认得的,今天来的这一位,是讲国语的,仿佛是大陆来人。梅姨我先走了。”
梅思一摆手:“你快去忙吧。”
彩霄踩着皮鞋,噔噔噔走掉了。
梅思有些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