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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后重返国子监时,新春气氛仍未完全消散,诚心堂诸位同窗面上皆带着喜庆之色。
贾玩正同于闻道和林鹏等人聊得高兴,杜信却主动找了过来。
“远志兄今春不曾返乡,想必是为接下来的春闱做足准备了吧!”
他分明只是个根底浅的外乡学子,却仗着有几分才学,自视甚高。
与人相交,总是挑挑拣拣。
学识差的不交、出身低的不交,如贾玩这等武勋子弟更是不放在眼里。
所以真要说人缘,这家伙现在甚至还不如贾玩!
整个诚心堂,真正能被他高看一眼的,估计也就只有林鹏了。
他这会儿主动过来搭话,隐隐也是带着试探之意。
林鹏素来是个恭谦稳重的性子,即便明知对方与他并非同道,也依旧和和气气。
“说来惭愧,鹏鲁钝,自是不敢有一日懈怠。只不过会试之中,有德有才者多不胜数,鹏实在自觉不足,让杜兄见笑了!”
杜信唇角半勾半压,心底冷笑一声。
在他看来,林鹏此人还是有几分本事在身的。
就是为人太过虚伪!
都说文无第一,文人相轻!
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自信与骄傲!
可偏偏他林鹏林志远不一样,一点读书人的风骨都没有。
明明天资不差,却非要自认鲁钝,明明满腹经纶,却非要说才疏学浅!
如此口不应心,虚伪做作,实在不讨人喜欢!
还有对方交好的那些人,也实在叫他瞧不上,连贾玩那种武勋纨绔都交,当真是自甘堕落。
心中如此想着,他便又少了与之攀谈的兴致,一个年节过去,此人还是毫无长进!
“林兄过谦了!你的才学,旁人不知,我又岂会不知?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春闱将近,林兄还是莫要同某些不求上进之人走的太近为好!”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而且说完就走,没有片刻停留。
“嘿!什么人啊!轮到他在这儿指指点点?我——”,于闻道是个有些脾气的,很看不惯杜信这般做派。
贾玩安抚道:“于兄不必放在心上,《战国策》有言,君子交绝,不出恶语!些许谤污之言,出一人口,入一人耳,何须在意?”
他这话其实等于在说,跟那种人置气实在没必要,多回应一句都是拉低了自身的格调,容易让人误会自己同对方是一个档次。
杜信这种人,其实贾玩看得还是比较清楚的。
本质就是那种有些自负的愤青,自以为什么都行,对贵族阶级、武勋纨绔带有强烈偏见。
跟后世那些自以为时运不济、怀才不遇,然后愤世嫉俗、一味仇富的青年或中年,其实没多大区别。
目空一切,自以为看透很多,可实际上从来就不了解世界的真相。
这种人的执拗,就跟装睡的人一样,很难把他们叫醒!
越搭理他,他或许还越来劲。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漠视,任他蹦跶,当两回跳梁小丑,自觉无趣,也就老实了。
“玩兄弟的境界,倒是有几分古仁人之风!也不知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养出了这等胸襟?”,于闻道赞了一声。
他当初之所以愿意同贾玩交好,最初是因为林鹏,而后便是因为贾玩身上的确有不少闪光点,有着属于他的人格魅力。
说话做事,都有着超出年纪的通透,相处起来叫人觉得舒服。
“说起来,下月初九便是会试,林兄心里可有几分把握?”
会试与乡试的场次类似,次年二月开考,同样是三场,初九、十二、十五。
三月半放榜,进四月便是殿试,时间安排很紧。
林鹏是说不出自己有把握这种话的,只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我等年纪尚轻,总归是等得起的!”
说得低调,但他眼里的那抹斗志却还不能完全藏住,显然心中还是有几分底气。
本来也该如此,能在奉天乡试中摘得五经魁,放眼全国,那都是前一百名的存在。
自大顺朝开科举以来,会试报录比例早已趋于平稳,大约每一百人中,便可取七人进士及第。
每届会试参与举子,少则四五千,多则八九千,能金榜题名者,怎么也有数百。
各贡院乡试中,能得五经魁者,那都是有极大概率能够在次年会试中上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