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里正好有能坐老型号班车的站台。
姜玉弩尽管最近一直在夏特城内跑来跑去,已经靠她的双脚跑过了城中不少地方,自认对夏特城的探索进度极快,但在一些生活妙招与便捷窍门上,她显然还是赶不及乔伊森这位真正的原住民。
老班车很快驶入站台,乔伊森刷自己的个人终端上车,又对检票机器人说:“后面这是我妹妹,她享有儿童免票,不用核验。”
姜玉弩看见那个造型和车型一样古早的机器人只歪歪头,她听到了机械关节“咔咔”运转的声音,随后,机器检票员冲她一点头,还抬起手,摘掉了自己头上的帽子,冲她行了个有点不伦不类的脱帽礼,请她上车。
这可能是一段预设给小朋友观看的程序,发现有免票儿童时这台老式机器人会诙谐地献礼。
只是,由于这个机器人真的也已经很老了,它身躯上的涂漆斑驳,关节转轮也不太灵活,它抬手去摘帽子时,机械手臂没有抬高到预设好的位置,手指卡进了它头部顶盖的缝隙,“脱帽”的位置一下变得更下方了一点——变成把它的整个头盖都一块给摘了。
乔伊森拉着姜玉弩往车身后面走,熟练地找座位:“我小时候它就已经是这样了,第一回坐这趟班车,我妈妈还特意让我走前面,让我正面直击它的脱头盖礼,吓得我当场就哭了。”
姜玉弩:“……”
姜玉弩怀疑,乔伊森的妈妈可能有什么玩儿子的癖好。她回头去看那个“脱头盖”的机器检票员,对方正又慢悠悠将头盖连同帽子一块盖回去,配合着车窗外的夕阳,有种荒诞又平静的和谐感。
这是姜玉弩第一回在夏特城坐上公共班车。
她没问乔伊森他们要在哪一站下车,反正等目的地站台到了,她知道乔伊森肯定又会招呼她下车。
乔伊森找了邻窗并排的两个座位,并贴心地让姜玉弩坐在里面。
老班车的窗户很大,开上环轨的时候,夕阳正好落到了那一条环线的外轨下方,班车绕着环形轨道一路前行,每一次大拐弯时都仿佛车身要直接开进落日里。
姜玉弩靠着窗户,这是她第二回从车窗口里欣赏日落,上回还是搭乘那辆把她从垃圾集中处理场带回来的飞车。
乔伊森的声音在落日照耀下都显得宁静了一点,他在旁边说:“我们夏特也被称为‘日落城’,因为我们拥有这个星系最漂亮的落日风景。”
姜玉弩赞同地点点头,觉得夏特城的落日的确漂亮。
然而前方隔着一排的座位上,有名乘客之前在两人上车时看着像睡着了,正半倚靠在座位里闭目打盹,没想到在姜玉弩和乔伊森交谈过后,前面那人突然开口,无缝接入了两个小孩的对话。
“‘日落城’,以前是日落风景美,现在可不一定了。”这名乘客转过头来,有着一张工作了一整天后疲乏的脸,他看了后座的两个小孩一眼,摇摇头,“这座城市什么都跟这日落一样,正行走在它的夕阳时间,有条件的人都在努力出去,或者已经早早跑出去了。”
乔伊森听得一脸茫然,他是真心喜爱自己出生长大的城市,突然听人说它不好,还有点不服气。
姜玉弩感觉到这名乘客只是想抱怨,也可能是一天的工作太辛苦了,有些成年人会忍不住在小孩面前发牢骚。
姜玉弩的手在椅背遮掩下无声拉了拉乔伊森袖子。
“叔叔。”她对陌生乘客说,“您年纪比我们大,在夏特城生活的比我们久,肯定感触比我们多。”
陌生乘客又摇摇头,像确实只是在还很有朝气的孩子面前吐苦水,他疲惫而浮肿的脸上讪笑一下,为姜玉弩的礼貌回了一句:“小朋友,你和你的哥哥都多努努力,争取离开夏特城,到更好的地方上学读书吧。”
这人将头转回去时,姜玉弩隐隐约约听见对方还说了一句:“就这么一亩三分地,竟然还……”
“竟然还”什么?后面的内容姜玉弩没再听见。
那似乎也不是当前的她该关注的,因此她没有探究。
乔伊森在老班车又转过一个栈桥,快要抵达下一处站台时,拍拍姜玉弩的胳膊,示意两人应该下车。
姜玉弩定睛一瞧车窗外的街景,总觉得这地方眼熟。
这种眼熟感在乔伊森领着她下车,又七弯八拐,逐渐靠近某条街道时变得更加强烈。
就在有个预测浮现到了姜玉弩心里,她看看前方越来越熟的街,又看看乔伊森的侧脸,开始努力回忆,莫非市民图书馆门口并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