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有出息,往后仕途通达,多少女孩子贴上来我们还不要呢!二姑娘,般配,真的般配,绝对是天作之合。婚姻大事最主要是得郎情妾意,如果二姑娘与我儿有了感情……”
“嬷嬷怕是糊涂了。”清殊打断她,脸上看不出生气,反而笑了:“婚姻大事讲究家世礼法,没有越过父母私下与人定情的道理。如果嬷嬷认为令公子可做谢府快婿,上门与我父亲母亲提亲便是。”
骆嬷嬷一顿,马上拿眼睛瞧苏薇,苏薇闭口不言,骆嬷嬷满脸尴尬:“二姑娘,嬷嬷我尚在奴身,如何敢登侯府门提亲,若是你与我儿有了感情,那一切就好说了。”
谢相宜越听越不对劲,按捺不住怼道:“莫说是侯府千金,就是有名有姓的普通人家,好女孩儿也没有私见外男轻易定情的道理。我二姐姐已经说了小沈大人,哪要与你好大儿培养感情!你这婆子失心疯了吧?!”
清殊望向苏薇:“表妹,骆嬷嬷既然失心疯了你就不该带她出来。”
苏薇搀着清殊的胳膊,转头看了骆嬷嬷一眼:“表姐勿怪她,骆嬷嬷老了,嘴上没有轻重。”
知道她是假意敷衍,清殊将胳膊抽出来,笑得云淡风轻:“今日她嘴上没有轻重,这番话若是被我父亲或祖母知道,那打在她身上的板子也就没有轻重了。”
骆嬷嬷哆嗦了一下,苏薇示意骆嬷嬷离开,然后顺其自然地扬起眉:“原来真如表祖母所言,表姐说了小沈大人。”
“那又如何?”谢相宜气不打一处来:“表姐你今日是想做什么?”
苏薇摇头,牵了牵嘴角。她并非钟意沈序这个人,也无所谓沈序娶哪家高门的女子,但一得知沈序要娶的是谢家姑娘,让她忽然有了种感觉——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被抢走了。
“请贵人们让让。”一对安国公府的婢子不知什么时候从狭长的檐廊走过来,出现在几人身后。
苏家的人闻言散开个缝,两位婢子小心翼翼地捧着盘子穿过小亭走上踏道,慢慢往曲水流觞那边去。
清殊目光一僵。
婢子们手上的螺钿圆盘,贝母在黑漆中发出璀璨绚丽光芒。
这是从前她带来安国公府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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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碧色的飞鸟从清殊头顶的栾树上起飞,扑闪着翅膀往安国公府南边飞去,不一会儿它停在了一处建筑物的屋檐上。
听见外面飞鸟鸣叫的声音,萧际放下手上正在看的半幅诗词。发黄的剡藤纸上面字迹苍劲有力,不像是出自当时才十七岁的女子之手。
他仿佛看见当时的她托着肚子走到书案前,从笔架子上提起一支狼毫,瘦长的笔杆有刚好的弧度,她饱蘸浓墨在细薄光润的澄心堂纸上写下:
“玉林昨夜雪,燃梅花香气。萧松青墨说归去,不如小憩。天际亮,秾云飞鸟难分晓,映做盏里水丹青。”
……
萧际闭了闭眼睛,从圈椅上站起身,感到一阵空乏,这屋子一尘不染,他身后一墙古籍整整齐齐。
半人高的铜嵌金银丝博山炉立在地砖上,慢慢吐出沉水香的香气。
萧际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到墙壁中央,他走过去微微抬起手,戴着一截金环的拇指按到了某个机窍,“咳”一声,墙壁之中的关卡打开,放满书籍的墙壁随之一分为二,中间露出了一个壁龛。
一个白玉牌位静静立在里面。
他看着牌位上的名字,血液顺着耳际轰轰作响。
牌位后面安静地搁置着一张发黄的图纸,喷溅状的血色圆点与那细描的线条一样,变得有些淡了。
他回想当初她的样子,穿着赤红色嫁衣从阳光的阴影里走出来,谨慎迈着宫步踩碎一地斑驳光影,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她微侧着脸,修长的手指在漆盘中层层叠叠花生中选中一粒,送到他唇边,她黑色的秀发顺滑地铺在他的膝头,灯火下的眉眼美不胜收。
她将手指嵌进他的指缝,羞涩地往下低了低头,然后又温存地扬起眉,唤他一声:“郎君。”
檐上风灯被风刮得响起来,萧际的太阳穴忽然一阵刺痛。
小厮弓腰在外面扣门:“主子,夫人正往这边来。”
萧际手指微顿了下,仔细擦了擦那冰凉白玉上“爱妻雪云秾”这五个字,将壁龛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