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桓安掀开帘子,望着无尽的春色,面色凝重,“过几天,各地诸侯进京,一应事宜,由我负责。”
柳舜华诧异:“如今是三月,诸侯何故进京?”
柳桓安神色稍变:“自开年来,圣上病重,日益思亲,这才允诸侯进京探病。”
上辈子,睿帝驾崩于元始六年九月。这个时候,只怕身体已经不大好了。睿帝年不过二十,膝下无子,大安正统由何人继承,是他首要考虑的。此次邀诸侯进京,睿帝大有从中试探,选取继承人的意思。
兄长此时被任为鸿胪寺丞,足见睿帝对他的信任与看重。
柳舜华突然记起,睿帝生前亦推法家,只可惜身体每况愈下,诸多政令无法实施。兄长对法家治国,见解精辟,被睿帝赏识在情理之中。她记得清楚,鸿胪寺丞,兄长只做了不到半年。之后,她嫁进相府前,兄长便又高升做了侍御史。
她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鸿胪寺丞只是兄长高升的第一步,皇上是想培养他成为亲信。
贺留善为相多年,目光敏锐,此次多半是嗅到了什么,或者已经知晓其中干系,所以才会大力拉拢兄长。
柳舜华如梦初醒。
上辈子,她救下老夫人,相府大张旗鼓送来谢礼,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后来,她与贺玄晖定亲,抛开那些阴差阳错,少不得也是相府拉拢兄长的手段。
相府好算计!
柳桓安将窗帘放下,突然问道:“蓁蓁,你干嘛要故意惹怒贺容暄?”
柳舜华收回思绪,笑道:“兄长看出来了。”
柳桓安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外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桃林内,还有水榭里,两次。”
柳舜华摸了摸头,“今日相府、长陵侯府示好,明晃晃的拉拢,我又不傻,自然看得到。我知兄长不想接受相府笼络,但毕竟初入官场,贸然得罪也不好。可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贺容暄当众给我难堪。我是你的亲妹妹,给我难堪,也就是给你难堪。如此一来,你自然要考虑一下相府的诚意。至于要考虑多久,那就另说了。”
柳桓安心下生暖,妹妹这是想替他解围。
他望着柳舜华,笑道:“不得了,以往我只当你是有点小主意,没想到竟这么有想法,怎么以前我都不曾发现?”
柳舜华挽住柳桓安的胳膊,“这叫有其兄必有其妹。我已经十六,不是小孩了,还不允我长进了。”
上辈子,她一直活在父亲与兄长的羽翼之下。一朝柳府失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父兄在朝堂上被打压得抬不起头。父亲终日郁郁,以至疾病缠身。兄长前途尽毁,只能屈居在宅院饮酒度日。
这辈子,她清醒了。
她也有责任守护好父兄,守护好柳家。
柳桓安叹了一口气:“我倒情愿你不长大,一直无忧无虑的。”
柳舜华凑过去,“难道你还想像小时候一样,你读书的时候,我捉个青蛙扔给你?”
柳桓安浑身汗毛直立,照着她的头又是一顿拍:“方觉得你懂事一点,又开始犯浑。”
“疼,疼,疼,哥我错了。”
柳桓安放开手,又想到一件事,“你的字,什么时候练得那么好?”
柳舜华眼眸一转:“练得多了呗。其实我写得也没那么好,不过今日发挥得好。还有,举办这个活动,本来就是贺家和长陵侯府有意捧你。他们正怕做得太明显,碰巧我撞了上去,他们顺水推舟,卖你一个面子罢了。”
柳桓安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他正欲追问,马车却慢了下来,缓缓停靠在路边。
柳桓安问道:“怎么回事?”
马车夫隔着帘子回道:“公子,前面挡住了。”
两人撩起车帘一看,不由呆了。
长道之上,青山渺渺,炊烟袅袅。
夕阳之下,贺玄度狂奔在前面,在他身后是……一只大白鹅。
一人一鹅,你追我赶,好不热闹。